第23章 鲜花生意

印刷坊的生意红火。食铺的生意也趋于稳定，不过毕竟过了夏日，爽身粉的销量逐渐下滑了。

        秋婆婆来请示减少产量的问题：“爽身粉的存货有些多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先歇一歇？但若是停工，就有许多工人需要安置。”

        爽身粉需求少了，澄粉就会剩下，但并不是问题，终于不用优先供着爽身粉了，姬昭明早就想做些水晶蒸饺来吃了。

        “无妨，面粉继续加工，牛筋面的生意继续保持就好，至于剩下的澄粉，都现在仓库存着，我们研究研究怎么吃。这可是粮食呢，不能浪费了。圆明大师那边我去和他说。”

        “是。”工人们继续有活干，就是能让他们安稳过冬了，秋婆婆很高兴。

        姬昭明还想让她招些人来，要做鲜花精油和纯露，也是需要人手的。

        “再招些人手吧，妇人或者女孩都可以，干净就行。还有多收些鲜花回来，按种类分开装。”

        姬昭明又转向小六和铁牛，询问道：“我之前要的那个蒸桶，做得如何了？”

        小六上前一步回话：“已经制好了，小人们蒸水试过，水汽确实可以顺管道排出，经过冷却水缸后确实可以凝结成水珠。想来应该符合小姐的要求。”

        姬昭明有些惊喜，迫不及待得想试试去：“都已经试验过了？蒸桶现在在哪儿？我要试试。”

        “回小姐得话，已经都带来了。”

        姬昭明转头和母亲请示：“娘亲，咱们去试试能不能煮出有花香的水吧。”

        杜文茵当然点头答应，她还很好奇呢，女儿不声不响得这是又做了什么物件。

        姬昭明带着一群人来到院子里，让人把装置都弄好，等着拿花来做试验。

        “家里现在什么花多？挑些比较香的来。”

        马上就要过中秋，家中开的最多最好的当然是菊花。以姬昭明如今在家里的地位，剪一桶菊花不是什么大事，和花匠说一声就行了，不过杜文茵还是派人去和婆婆请示了一下，薛氏自然应允，还让人多剪些，送了两桶花来。

        比较简单的获取精油的方法，就是蒸馏法萃取，其中又分三种：水上蒸馏法、水中蒸馏法、水蒸气蒸馏法。

        姬昭明这回画图做的，是水上蒸馏法。相较于另外两种，因为水上蒸馏原料只与蒸汽接触，产生的低压饱和蒸汽含湿量大，更有利于精油蒸出，也有利于缩短蒸馏时间，节省燃料的同时也能提高得油率。甚至干燥的原材料在用水浸泡充分后，也能用此法制作精油。

        其实有个更简单易做的办法，只要一口小锅，把菊花和水放进去煮，锅盖倒扣在锅上即可。锅里中间的位置放一个大碗，水汽上升碰到锅盖，遇冷凝结后顺着锅盖流下，就能落入大碗中了。但这样效率有些低，回头带着公主少做一点玩玩还行，不适合量产。

        精油、纯露，是护肤和做香水的好东西，现在弄出来那就是独一份，在洛阳这样的地方，卖出黄金的价格也说不定。姬昭明可是打算好要进军这个暴利行业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刚开始尝试，冷凝桶的降温效果一般，好一番调整火力、冷凝水流，管口才终于流出了液体。攒了小半杯，姬昭明换了个小木捅继续接，打算自己先试试这份新鲜的纯露。

        秋婆婆赶忙拦着：“小姐，赏老奴来试试吧。您皮肤嫩，不好看效果，还是老奴这双糙手更合适试用。”

        虽说就是用水蒸花瓣，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秋婆婆还是非常小心的。之前几次做实验下来，她已经习惯了要一点点测试，万一真有什么不好，她皮糙肉厚都不怕。可小姐细皮嫩肉的，不能有闪失。

        姬昭明心里暖暖的，接受了秋婆婆的关心。这纯露肯定安全，让秋婆婆试验，滋润效果确实更明显。

        “既然秋婆婆感兴趣，那您来试试看吧。”

        秋婆婆小心净过手，擦干后取了一些浅黄色的液体擦在手上。擦在手上还算滋润，凑近一点轻嗅，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淡雅而不厚重。静待一会儿，皮肤也没有什么异样，秋婆婆觉得皮肤好像比另一只手看起来好一点点，秋婆婆这才放心些。

        姬昭明笑眯眯得打算自己也试试，又被小雪拦下了：“小姐，我也想试试。”

        身边人关爱自己，抢着替自己“试毒”，姬昭明只好笑着接受她们的小心谨慎。

        小雪自小也是常做农活的，但跟着姬昭明这么久了，一双手已经养得好了很多，涂抹一层后，也没什么变化，隔了一会儿，感觉手上确实更湿润一些。

        小雪高兴得报告：“小姐、夫人，这花露果然很好用呢。”

        秋婆婆也凑到杜文茵面前去展示自己的手：“您瞧，老奴的手现在很舒服呢。这香味也很好闻，还不似花油那样油腻，清爽得很。”

        虽然藜朝现在还没有纯露和精油，但已经有桂花油之类的用品了。摘下半开的桂花，清理干净，每十升桂花配一斤香油，放入瓷罐，包裹密实后放进蒸锅中，大火蒸上一个时辰，再放于干燥处静置十天，便可得桂花油。用来梳头润发，十分好用。

        用桂花油当护发素不错，但若是涂脸护肤，就太过油腻了。这回做的花露十分滋润清爽，倒是合适得多。

        姬昭明对这次的成果很满意，奖金要发，蒸桶还得再做。生意嘛，得要同杜文茵合伙，“娘亲，您看，咱们以后就可以用这个法子做各种花露了，以后娘亲日日用花露擦手脸，娘亲的皮肤定能和花瓣一样娇嫩好看的。我们多做些，放到娘亲的铺子里卖，如何？”

        杜文茵笑着答应：“依你依你，娘亲又要托明儿的福，赚大钱了。”

        姬昭明继续撒娇：“二公主很喜欢花儿，咱们再用干花也做些不同香味的花露，好给她送去吧。”

        “好，也要给皇后娘娘献一些。在宫中不可任性胡闹，要谨慎守礼，娘不求你有什么破天富贵，平安快乐最要紧。”

        杜文茵有时候心里会嘀咕，是不是自己没给女儿生个姐妹，她才跟二公主那么亲近。可是和皇室中人相处，若有一个不好，就太容易受伤了。

        忧心女儿的这位慈母并不懂，是皇后和二公主总召姬昭明去啊，要说有人缺姐妹才让两人这样亲近，说是二公主还更贴切些。

        姬昭明只是被二公主的美色所迷，所以才颠颠得一叫就到。

        姬昭明乖巧微笑：“娘亲放心，明儿省得的。”

        说定后，就该安排后续和发奖金了。

        “这样的蒸桶，放大些再多做几套，多试验些花朵，看看那种更好用。小六和铁牛辛苦了，这次做得很好，最近三个月的月钱都翻倍，算是奖金。”

        众人一起应喏。

        现在只有一套蒸桶，要多试几样，就要慢慢来。等最后一种桂花露制成后，最先做好的菊花露已经开始水油分离了。小雪她们还以为是花露放不住，出了什么问题，姬昭明却笑着说无妨。

        “既然分层了，就分开取出来再试用看看。说不定就像面筋和澄粉一样，两部分各有妙用呢？”

        小雪一听，觉得很有道理。试验一番，上层的油像是精华，香味更加浓郁，下层的水就更加清透些。

        姬昭明让她们把两部分分装好，其他花露也如此等待静置，分离后再装好。

        “那便分开装吧，正好可以根据喜好，自行调配使用了。还好准备的瓷瓶多，我这回得带着一箱瓶瓶罐罐进宫了。对了，劳烦知礼你帮我做几朵绒花吧，每朵绒花都用相应的精油浸泡，染上对应的香味。”

        知礼手巧，做的绒花皆可乱真。有时候姬昭明会在心中犹豫叹息，以知礼的能力，若不是……以后哪怕不做个大掌柜，只靠手艺也能做个大师傅，有众多高徒好生奉养她才是。

        等以后吧，若是知礼有些其他想法，自己能帮就帮。

        知礼的手艺实在是好，放在宫中好手精心制作的工艺花中，都十分显眼好看。

        二公主十分陶醉得凑近轻嗅，这是她第一次、不带面纱、近距离“闻花香”。皇后娘娘在一旁看着，眼角有些酸，女儿是藜朝天子的掌上明珠，竟然到如今才能这样体验花香。

        穿梭在花间的二公主好似一只蝴蝶，悠得落到姬昭明面前，眨着眼：“昭明，你是神仙派来我身边的么，我的愿望都能满足？”

        姬昭明可不敢担这样大的名头：“我倒觉得，公主才是我的财神爷，总能让我有赚钱的好法子。皇后娘娘赏了我好多好东西，您的愿望是娘娘买的单，所以是娘娘为您实现了一切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皇后听着觉得很顺心，也不好意思不重赏姬昭明了。

        “做点事情就变着法的讨赏，这回看上了我宫里的什么，说吧说吧。”

        沉迷美色的姬昭明开始耍宝：“娘娘和公主对着我多笑笑，我就满足啦。都说千金难买一笑，能有两位倾城之色对着我笑，我定万金不换的。”

        被小女娃调戏的皇后娘娘一点儿都不生气，指着姬昭明笑得停不下来，缓了会儿后，赶紧教导二公主：“我儿记着，日后若有登徒子对你说这样的话，就来告诉你的父皇母后，定要砍了他的脑袋。”

        姬昭明一点儿都不怕，捂着脖子装模作样地喊：“求娘娘饶命，我只是被美色所迷，说得都是真心话……”

        二公主有些瘪着小嘴，抱住小伙伴：“昭明不是登徒子，我护着你，你不会有事的。”

        “这是在闹什么呢？”圣人刚好进来，就听见屋里闹哄哄得跟唱戏似的。

        他听说姬昭明今儿带了一个大箱子来找皇后和公主，就知道她是来献宝的，虽然听察视听子报告过，但他还是想来瞧瞧那鲜花精油究竟有多香、自己的掌上明珠喜不喜欢。

        几人行礼后，二公主就钻到圣人怀里去了。

        “父皇您闻，这花是香的了。女儿也抹了一些，现在我也是花儿了。”

        小美女撒娇让老父亲的心都要化了，搂着女儿亲香。

        圣人笑问：“朕刚才听闻什么登徒子的，是怎么了？”

        皇后笑着把事情说给圣人听，末了还加了一句：“您说我该怎么赏她吧？”

        圣人看向大胆的小娃娃，板着脸严肃道：“皇后是朕的妻子，千金万金都不能笑给你看。你还是想想别的吧，朕来赏你。”

        这样讲，姬昭明有些无措，她也拿不准讨什么赏好啊。这机会难得，讨些什么好呢，总不能再要个诰命吧……

        圣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姬昭明，小娃娃眼珠滴溜溜得转，这模样十分讨喜。

        “不急，昭明娃娃仔细想想，朕今日心情好，你想讨什么尽管说。”

        正在紧张思考的姬昭明听到这话，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什么都行？还能给个官儿做做么。”

        话出口她就反应过来了，赶忙跪下：“圣人恕罪，我口出狂言了。”

        圣人真没想到她能说这个，也一愣，他本来就喜欢这个小娃娃，这会儿心情好更不会跟她计较，反倒有兴趣得问她：“昭明娃娃，你才多大，怎么就想要做官了？你若是是男娃娃，朕还真期待你能考个状元来瞧瞧。”

        姬昭明本来没想当官，她自认没有纵横官场的本事，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志向。但别人突然拿性别说事儿，她就不乐意了。

        “为什么我非得是男孩才行？科举不拘老少，为何要区分男女？若只因我是女孩就否定我的能力，那所有不如我的男人，也应该没资格做官才对。”

        圣人这会儿有些严肃了：“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姬昭明更加不高兴了：“这是我自己的疑问。不给我做事的机会，怎知我不能做得更好呢？说不定，再过几年，我能比工部的一些大人们更厉害呢。”

        好歹被科学文化熏陶过几年，理化生的基础摆着，姬昭明在这个落后的时代里，还是有一些自信的。

        圣人觉得这个小娃娃有些太狂了：“你现在没有做官，不是也能做事？工部的大人们寒窗苦读多年，你怎么敢说大话呢？你只是有些小聪明，做一点简单的机巧玩具罢了。”

        姬昭明有些被激到了：“活字印刷也是小聪明吗？我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您才能抛开性别来看我这个人呢？”

        这语气冲的，有些大不敬了。

        皇后刚想开口圆场，却被圣人示意，只能拉住二公主，闭口不言。

        圣人问她：“你还能做出什么？”

        “我不知我未来能做到多少事情。若是我的能力不够，不能造福百姓，那是我自己不行。若我能做成大事，那别人也不该因为我是女孩就不给我机会。”

        姬昭明说的越加铿将有力：“那些肱股之臣，不是因为生为男儿就厉害，他们是凭本事考过了其他人、做事胜过了其他人，才有成就。藜朝开科举选贤任能，也确实发现了一些寒门贵子，让他们没有因为家世而埋没。如今还因人生为女子就不给机会，说不定已经埋没了好些良才呢。”

        圣人的表情很严肃，眼前的小娃娃实在有些放肆，但他必须承认，话中也有几分道理。

        沉默片刻，圣人开口说道：“昭明娃娃，你若保证从此不再有这些想法，朕考虑过封你为县主。”

        王侯家的女儿才能封县主，这份殊荣相当于让她成为半个皇室中人，往后若有外人欺负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就能压过去。

        可姬昭明想要的不是这个。

        “谢圣人怜爱，您允许我放肆至此，定是因为欣赏我本人，而非怜爱一个女娃。那我若有造福天下之才，自然也希望天下记得姬昭明，而不是只知‘姬氏女’。我可以不做官，但原因应该是我不想做、我不够强，而非因为是女子。”

        圣人是一个开明的圣人，有建功立业之心。虽然眼前小娃娃的发言可称荒诞，他却有一点冲动，想看看姬昭明未来能走多远。

        “昭明娃娃，既然你有这样大的志气，那朕就赏你一个机会。你日后若是足够耀眼，有左右风云之能，朕就只看你的能力而不论男女。”

        “谢圣上恩典。”姬昭明深深跪伏。

        不是跪皇权，是谢这位九五之尊，谢他跳出时代的局限给自己机会，谢这份尊重。

        姬昭明下定决心，要做实事、做大事，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这个机会，更为了以后给天下女子们一个机会。

        等姬昭明谢恩走了，圣人和皇后面面相觑。

        皇后不敢劝，能稳住女儿不掺和退后退就不错了。还好最终没什么事，圣人确实比较偏爱这个姬家的小女孩。

        圣人觉得自己有些冲动，那是个不到四岁的娃娃，童言无忌罢了，自己较什么真。

        过了一会儿，圣人心中又有些想法。姬家的小娃娃确实与众不同，若真能……自己成全了她，或许也是史书上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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