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蠪蛭（下）

听着姜颜华的话，苏十七心底或多或少也有些愧疚。

　　说到底，姜闫忠的死和他也有一定关系。

　　“哥，你听。”

　　这时，苏稚绾突然开口，她微微侧头，望向了黑暗之地。

　　闻言，苏十七凝神静听，渐渐地，隐隐约约听到一股微弱的气流声，抬头看着去，只见远处一抹光点飞舞着朝这边而来。

　　瞧那翩跹模样，似乎是只蝴蝶...

　　苏十七讶异的看了眼苏稚绾，心底惊叹她是怎么察觉到的？

　　其实若不是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苏十七又在星域之中得到造化，这微弱的气流声纵使怕也是难以听到。

　　离得近了，那蝴蝶的模样也在众人眼中浮现。

　　蝴蝶玲珑剔透，薄如蝉翼的羽翼下浑身散发着温和的荧光，肉眼看去，那周围的气流仿佛随着它翅膀而被搅动，飞过之处，气流成漩，犹似开辟了条路。

　　突然一道凝实的声音自气旋中传来，由远变近：吾乃东麟山，向启书，城中若有人听到此言，请务必跟随蝴蝶指引，往武陵学院之中赶来……

　　听到传声，众人愣了一下。

　　苏十七看向姜愔嫕，道：“是向前辈的声音，他让我们去武陵学院，那里应该没有被黑暗吞噬。”

　　顾及姜颜华情绪，他给了个带有希冀之色的眼神，希望姜愔嫕能劝住她哥。

　　“若你犹豫不决，直接将那二人打晕便是。”垢尘剑道。

　　“……”

　　苏十七没有理会垢尘剑，见姜愔嫕不为所动，劝道：“完颜雍狄实力比我们强出太多，想必也不会那么容易殒命，倘若此时他还活着，那他能去的地方可能也唯有武陵学院，纵使你们要报仇，也需在那里等他吧？”

　　姜愔嫕呆呆地看着地面，也不说话。

　　姜颜华冲红着双眼，咬牙道：“我会亲手杀了他的。”

　　说罢，杵着断剑起身，却因伤势而始终站不稳。

　　姜愔嫕连忙扶助姜颜华，随后在苏十七帮衬下，爬上了大坑。

　　“要不我背你吧？”苏十七道。

　　“不用，还死不了。”姜颜华摇了摇头，在姜愔嫕搀扶下走在了前头。

　　苏十七看着这兄妹二人的背影，心里祈祷着路上千不要遇到完颜雍狄。

　　跟随蝴蝶的指引，几人向黑暗里走去。

　　有垢尘剑在，四人一路无阻，不一会儿也就赶到了东麟山下。

　　此时，东麟山往日灵秀的山峰被一道硕大的屏障笼罩，屏障阻隔了黑暗的蔓延，在屏障之内还可见白虹贯日，万里晴空，与外界恍若两个世界。

　　苏十七几人的出现令向启书万分惊讶，他立在山脚的巨石之上，见状连忙喝道：“准备接人！”

　　话音一落，其身后就数名弟子立即朝着黑暗里冲了过去。

　　“是苏十七？”

　　“他居然没死？”

　　咻！

　　一道白光流光般划过，却是抢在众人前头射去了黑暗里。

　　这是向启书的「定音指」，其目的是为了击退黑暗里的妖魔。

　　自从他的八卦阵开启后，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有人被蝴蝶给带出来，不过这些人身后总会缠着一些邪祟，这些邪祟诡异难缠，向启书不敢大意。

　　其实也并非如院守说的那般，武陵城城中还有活口，也因此向启书又传声风尚行，吩咐几名弟子下山接应。

　　“奇怪，这次怎么这么安静？”

　　一指打出，黑暗中仍是一片死寂，这令向启书不禁生疑，于是连忙唤出法器：玉竹，飞了过去。

　　“不好，向师伯，姜、姜师兄伤的实在是太重了……”

        

              众弟子中，为首的一位青衣少年道，此人名唤：南冠宇，和姜愔嫕是同门师兄妹，向启书和风尚行乃同门是东西，因此他才能称向启书为师伯，其余人则不然。

　　学院与宗门派系不同。

　　入学院修行的人皆是以学生自居，学院的授业者为前辈或导师，并非师傅。

　　若这些学生想拜入师门，则需自寻机缘。

　　其实武陵城有着数百万的庞大人口量，每年拜入武陵学院修行的人不下于三千，入了内院的也不下五百余人，而苏十七这一届中，却只有六位拜入了师门。

　　苏十七天赋虽不俗，却也并不在此列，足可见师缘难求。

　　“弟子拜见师傅。”

　　姜颜华见到向启书时，行了一礼。

　　他伤势过重，这一礼未行到其处，就先被向启书一挥袖给扶了起来。

　　苏十七几人则被同窗一一接应。

　　“不必多礼。”

　　向启书从袖中变出丹药，道：“先服下吧。”

　　姜颜华接过丹药，又是行了一礼后才服下。

　　“与为师说说，如今城中是何状况。”向启书道。

　　闻言，姜颜华便将一路上所看到的一一说了出来。

　　他自黑暗降临时，便听从父亲安排和族人一直守在家族禁地，后来遇到蠪蛭，禁地阵局被攻破，族人也皆惨死蠪蛭与一些邪祟手中。

　　他与蠪蛭生死殊战，身负重伤，命悬一线，然而也是命大，因那蠪蛭不知为突然退走，捡回一命，后又遇到苏十七。

　　和苏十七赶来的一路上，借助垢尘剑的光芒，看到城中的惨状，也一并说了出来。

　　“你与蠪蛭交过手？”向启书面容肃穆，询问详情。

　　“那蠪蛭太过诡秘，弟子唯有在它攻阵时看见一眼，禁地阵局一破，它便如鬼魅般融于黑暗，看不到身影，弟子族人皆惨死与它手中……”姜颜华咬着牙道。

　　“唉，院守也非蠪蛭之敌……”

　　向启书叹了口气，又问道：“依你之见，可能猜测那蠪蛭到底是何境界？”

　　“不知。”

　　姜颜华摇头，他与蠪蛭交手时，连它身影都看不到，更何谈感知出它的境界？

　　“罢了，山上传送阵已开启，你与他们几人先上山吧。”向启书望着护山大阵，叹道：“黑暗已至，此劫难逃。”

　　闻言，姜颜华红着眼，想到父亲，心中悲痛交加，又跪了下去。

　　“弟子恳请师傅助弟子报仇！”

　　这一跪又是一叩，额头磕在石阶上，顿时鲜血淋漓。

　　其实当姜闫忠和完颜雍狄两大洞天境强者交手时，向启书已有察觉，他乃洞天上境，又修得八卦术，于推演一道有所小成，自能知晓姜闫忠殒落之事。

　　如今浩劫来临，整座武陵城已沦为死城，危机之秋，他已决心赴死抵御妖魔，为学生谋求生路，可此时听到徒弟如此请言，心中顿有“怒其不争”之意。

        

                大敌当前，又可为一己之私而拖累他人？

　　“如今城中活下来之人不过一百余人，大劫当头，你是要为师弃这些人而不顾吗？”向启书反问道。

　　“弟子绝无此意，弟子平时最敬重之人不过师傅与父亲，如今父亲为人所害，弟子只想为父报仇……”

　　姜颜华咬着牙道，说完，看到师傅脸上露出的失望之色，一时间内心一片茫然。

　　轰！

　　突然，一阵炸耳的轰击声兀地响起，那阻隔着黑暗的屏障竟开裂了！

　　整座高耸雄伟的东麟山在此刻震颤不止。

　　屏障之外，那如暗潮似的暗气一层叠着一层，似浪涛，遮天蔽日般压向东麟山。

　　这一刻，武陵城仅剩的净土好似也将被黑暗吞噬了。

                

                黑暗中，妖异的红芒闪烁。

　　“护、护山大阵竟被碎了？”

　　“那是什么？啊，我的眼睛……”

　　“完了，我们要死，我们要死了……”

　　“大家别慌，都站在一起！”

　　“啊——！”

　　轰，轰！

　　炸耳的轰击声还在持续，黑暗里没了光亮，众人立时骚乱了起来，耳畔又相继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令人惶恐不安。

　　“是蠪蛭，蠪蛭！”姜颜华惊声道，周围忽闪忽现的黑影令他终身难忘！

　　“乾、震、离，列阵！”向启书喝道。

　　轰！

　　倏地，一轮金光绽放，湛湛的光芒中，‘乾、震、离’字位紫色的雷火迸射。

　　雷火中电弧丝丝作响，迸射出的缕缕闪电不断轰击着周围。

　　在这轮璀璨的金光下，众人只瞧得见一道如鬼魅般黑影不断闪现，而周围已躺下了三位断了头颅的尸体。

　　“众弟子听令，退！”

　　向启书声传四方，荡气回肠。

　　他双手掐诀，指尖晕染而出的白光如气流般流转在玉笛之上，缓缓吹奏着乐曲。笛音尖而脆，渐渐压下了那炸耳的轰隆声。

　　听到笛音，本来恐慌的众人这才稍稍安定下来。

　　南冠宇惊慌之余，也故作镇定地喊道：“我辈修行者，应当处之泰然，临危而不乱，切莫让惧念占据心神，着了邪魔的诡道。”

　　说完，拔出背负长剑，看向姜愔嫕道：“师妹，你和伤者先行，其余人与我断后掩护！”

　　闻言，一众人这才回过神似的纷纷向山上逃去，有几名弟子甚至丢弃了兵刃，自顾自的跑到前面去了。

　　“小子你还发什么呆？那蠪蛭身后还有个更恐怖的家伙，这阵法只能拖住它片刻，你得快点跑才是。

                  

                  我感应到山上的灵气波动，那传送阵的灵力耗尽，快要崩溃了，你得抓紧时间。”垢尘剑传声道。

　　闻言，苏十七不敢犹豫，立即拉着苏稚绾和姜愔嫕的手就往山上跑。

　　“哥，哥！”

　　姜愔嫕回头喊道，可姜颜华却仿佛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轰！

　　又是一击炸耳的震响，屏障下竟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中走出了两人，人影之前则是一只浑身被黑雾缠绕的妖兽。

　　那妖兽足有两丈之高，依稀能看见九个头颅和十六个绿灯笼似的竖瞳，值得一提的是，它最后一个头颅的眼睛没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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