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章


琳琅说,西院里冷清了,平日也就一个丫头思思在何秀跟前,小厨房也撤了,天儿将冷,思思常常领回去的饭都是凉的,何姨娘为此哭闹,多回在西院砸了东西。蓝夫人是冷着脸不理她,本是不让爷去西屋的,但是爷偶尔还是会去看望,可每回从西院出来,均是满脸黑青。

        艾娅兰听琳琅说的雀跃,她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这事儿,她有心无力啊!

        琳琅还说,现在蓝夫人找了人在东院修地龙,月余后,她们就能搬回东院了。

        艾娅兰听了也有几分欣喜,因为她还挺怕冷的,一想到冬天就有点胆怯。

        “冬天万物凋零,我倒是想看看梅花独放的唯美。”她还从来没有真正看见过梅花,都市里都是钢筋混凝土,她也没有余钱舍得去旅游啥的,美好的风景见的不多。

        琳琅听了,只是一笑,心里便存了个心眼。她要把这个信息告诉爷。她知道现在爷特别想讨好小姐,她也兴奋着呢,小姐受了寵,她们才能有好日子。

        蓝天佑断断续续的也会来,偶尔,也在软榻上住下,两夫妻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就是相敬如宾。

        这日,王婆子一大早就来了,喜盈盈地说今儿夫人带少奶奶去看戏。

        艾娅兰便连忙让琳琅给她找上回新做的衣裳,穿上。

        这件她还未穿过,因为有些繁琐不适合她出去玩乐时穿。里面是一件淡紫色的绣花罗裙,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裙幅褶褶如雪,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一支简单的珍珠步摇,一缕青丝垂在胸前,清爽中不失妩媚。面上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使得那容颜更加娇嫩清灵。

        她一出门,王婆子瞅着她,浑浊的眼睛里就是一亮,直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在抖,“怪不得少爷现在这般寵爱少奶奶,奴婢瞧着都明艳动人。”

        “人靠衣装嘛!”艾娅兰无所谓的笑着,就领先朝外走了。

        王婆子在后面跟着,眼睛瞅着艾娅兰后发髻上插的一步三晃的金步摇,真可谓是灵动媚人,直觉得少奶奶现在跟以前比,就好似一颗鱼目变成了珍珠般夺目。怪不得那何姨娘嫉妒到屡战屡败的算计她,现在爷是看到少奶奶的好了。

        走到了前院,蓝夫人也刚刚出院门,艾娅兰连忙上前去,“娘。”

        蓝夫人微笑着看着艾娅兰,打扮的隆重些真正是又端方又娇媚,带出去也是给蓝家长脸的。到底是比何秀那个贱婢更显娴雅贵气。

        “今儿是夏衍的戏班子,唱的极好,咱们快去吧,娅兰。”

        “谢谢娘。”艾娅兰走在蓝夫人身边,那两人的容貌,几乎更像是母女一样。

        一棵树后,何秀躲在那里,望着那对婆媳喜气洋洋的走出府门,手心里的帕子都捏皱成一团。她还未出满月,天天吃着冷饭,身边没有丫头伺服,院中无人问津,为何,她要过着这样悲惨的日子而这个女人,却这么光鲜这么亮丽的顶着蓝家长媳的头衔出去风光。

        蓝天佑原本是她何秀的。

        这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背信弃义的烂男人。

        秋日最是爽朗灿烂,晚秋却不免萧索,金黄的银杏叶都落了地,只剩枯枝耸立。

        一辆马车咯吱碾过,惊飞几片银杏残叶。

        那马车一路进了京城里最好的戏园子,风扫过,吹得那车帘掀起,依稀看得见明黄色里子。

        出人意表,这车竟是宫中之物。

        马车停下,车帘子轻轻掀起,露出一张青年人的面孔,他一身简装,眉眼狭长,朝车里说了声:“到了,下来吧!”

        通常还以为,这样的青年才俊会与一妙龄女子相伴,然,懒洋洋从里面面若不情愿出来的人,却是有着一张琼花碎玉般面孔的花美男。这时,你千万不要露出一副腐女的猥琐目光,虽然,现在前面下来的人回身伸手接后面的美男下车,但,他们绝对只是兄弟而已。不错,这两人便是五皇子与七皇子。

        抹汗,多彩今天有故弄玄虚的嫌疑。

        夏衍班如今是最火的戏班子,极受城中王公贵族、达官贵人的追捧。其中有个花旦名字就叫小菊仙,听说长得极美,唱的极好,久闻艳名了,都想过来目睹风采。

        纳兰裴心是极不愿凑这个热闹,无奈毕竟楚心太过坚持,一定要让他出来散散心,打散他那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自上回从偷渡蓝府回来后,纳兰裴心更加的心神不宁,魂不附体,楚心到底是哥哥,虽然气恼他的不出息,却还是想着先哄一哄,讨他个欢心。且,得信儿蓝府的蓝夫人也极是爱看戏的。

        如今纳兰裴心慢慢吞吞被楚心硬拉着由后楼梯上楼,那几分撒娇的样儿,还真是像一位姑娘。

        “你看看你,本是来带你出来玩儿,你还一副的苦瓜相。”楚心眼含寵溺的瞟了他一眼,这边回身已上了二楼,二楼均是包厢,楚心事先包下了一间,便拉着裴心进了里面。

        两人落坐的这间地方宽敞,视野广阔,正对着戏台子摆着两张椅子,旁边案几上布着什锦果盘,美酒糕点。

        裴心懒懒的倚坐到里面,伸手拿了酒就先倒了一杯。

        这时,楼下的戏班子就开唱了,唱的是什么,他无所谓知道,尽管楚心煞费心思的跟他讲解,他还是只是脸上带着敷衍的笑,喝着酒,偶尔吃块果品。

        楚心终是有点恼了,责怪道:“小七,你太不给五哥面子了,你也知我原不是个喜闹之人,为了让你开心,苦研究了这出戏,你却是一点不买帐,就算你装,也得给五哥装作听进去的样子。”

        裴心惨淡一笑,身子斜过来,几乎靠在楚心肩上,在一片喧闹声中,声音极低地说:“五哥,管它是什么戏,可有我们兄弟俩唱的更好?”

        楚心面上一顿,斜着他没有说话。

        裴心继续没心没肺的去喝酒吃果子。

        戏班子拉开了戏场,传说中的小菊仙上了台,一出台便惹得下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

        “你挖苦我有什么用?你有本事,选择不是姓纳兰的子孙。”楚心难得这般认真的回击他。他必须要激他,一天到晚一副怨天尤人的熊样,是个男人就接受事实做一番大事,叽叽歪歪跟个娘们似的。

        裴心先是怔了怔,即而,身子朝里面一靠,面无表情地说:“我虽然不乐意,可哪回误了事?”不管我想办不想办,还不都是替你在卖命,还不许我有自个儿的情绪的?

        楚心脸上恢复了笑容,端起酒杯与他的杯子一碰,声音放缓道:“五哥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否则心里是极不舒服的。”

        “五哥只要许给我自由就行了。”彼此,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各求所需已成了两人的默契,他助五哥登基,他不要半壁江山亦不要荣华富贵,他到时只会做一个闲散王爷,不再过问朝事。

        诚如方才所说,他并没有误过事,五哥这么在乎他的情绪是为哪般?

        三番五次旁敲侧击的调侃他为儿女情长烦忧,五哥还真是有够婆妈。他是堂堂当朝皇子,怎么可能觊觎好友的妻子?

        想到此,他心里也是一顿。五哥并未说他是为了娅兰,可他自己却是自然的想到了娅兰……不会的,她是天佑之妻,又有了身孕,他不可能有那个心思。

        可是,五哥会是这么想吗?以五哥的性情和疑心,可会查到娅兰的身份?

        一时间,心烦意乱起来。

        艾娅兰像久旱的禾苗逢甘霖般,如痴如醉的看着台上戏。

        这出唱的是《劈棺惊梦》,讲的是庄周利用假死将错就错的试验妻子忠诚度的故事,寓意深刻。故事有很多种解读:人情恶薄;女性在封建时代的悲惨命运;庄周的男权意识;对庄周欲脱凡尘“逍遥游”的附会……

        看着看着,艾娅兰心中也开始升出诸多感慨、诸多欷歔。台上的小菊仙,深情演绎着古代女子在封建男权的束缚制压下的无奈和悲哀,她似在演戏,又似在哭诉,娅兰只觉得每每对上她凄哀的眼神,内心都一阵阵的抽痛。

        不知不觉,一曲戏唱完了,楼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叫好声。

        艾娅兰也松了口气,似从虚幻中回到现实,悲伤感减弱,坐正了身子,随手还有点恍然的拿了瓜籽来嗑,就听得对面的蓝夫人幽幽的传来声音,“想不到娅兰比娘还喜欢戏呢,看的如此投入。”

        艾娅兰连忙抬起眼帘,对上蓝夫人时,才彻底落回了现实,顿也为自己的过分入戏而稍显羞愧,“是娘引导的好,这班子唱的确实传神,娅兰情不自禁沉醉其中了。”

        “你喜欢就好,娘就开心了。”

        这时,有个包厢里的人又点了一出戏,这回唱的是家喻户晓的宫中戏《打金枝》,因为太熟了,艾娅兰又期待着熟戏新唱的感觉,又没方才那么充满新奇,于是就分了心与蓝夫人边看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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