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浮生若梦2

只有很久以后的某天我才知道，其实叶敬良经历过的那场车祸，真的很惊心动魄。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万幸。

        因为车子的安全性能高，他和女伴都没有生命危险。可是换来的，却是她毁了容的半张脸。虽说现在的医学技术那么发达，毁容也可以整容。

        但整容回来的那张脸孔，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一张。

        在新加坡沉淀的这段日子，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不再对任何事都耿耿于怀。

        就像与叶敬良的相处，我不再用一种曾经勾|搭不成的想法与他相处，而是把他视作我的朋友。

        是的，我和叶敬良是朋友，没有贵贱之分，也没有因为他的出身而刻意讨好和小心翼翼。

        每次当我到医院探望叶敬良的时候，他仍然嘻嘻哈哈的活像一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哦不，他本身就是这种人。

        “既然你把詹佑成甩了，不如考虑一下我吧？我刚好也缺一个女人暖床，大家这么熟相处也不费时间，不是么？”叶敬良一边喝我熬的汤，一边调侃说：“我对自己的X能力很有信心，会让你彻底忘记他。”

        我对叶敬良的口不择言早已成习惯，假装拿起保温瓶往洗手间走去，威胁说：“再说一遍，我把汤倒掉，你喝白开水去吧。”

        叶敬良知道我生气了，连忙笑嘻嘻单脚跳下床，夺过我手中的保温瓶说：“别浪费食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吃不饱吗？”

        “我又不是联合国会长，管不了那么多。”我小心把叶敬良扶到床边坐下来，他却不忘乘机偷吃豆腐，轻轻搂住我的腰称赞说：“小梦，你的身材越来越好了！”

        “滚……”

        生活从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每天除了培训就是到张欣家里陪干儿子，现在还得时不时到医院探望叶敬良，偶尔给他准备汤水补身。

        大概他乡遇到熟人，心底的柔软都会被触及吧。

        叶敬良心血来潮装深情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问我：“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我以前曾那样对你……”

        “你以前怎么对我？”我感到好笑，却又故意装出严肃脸。

        “没……没什么……我也记不起了。”叶敬良哈哈大笑起来。

        我微微叹气说：“我也不记得了，那些不开心的回忆，就让它过去吧。其实每次看到你，我只会记起去年生日的时候，你陪我一起过的情景。”

        “你变了很多。”叶敬良微微一笑说，伸手把我散落的长发绕到耳后。“自信、聪明、知性，我都要快认不出你来了。”

        我忍不住笑起来，反问道：“那你觉得我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呢？”

        “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格调和气质的女人。”顿了顿，叶敬良又露出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假装受伤地问道：“我可是个炙手可热的钻石王老五，你真的不打算嫁入豪门吗？我的妈妈说过，经历过这场车祸后，以后无论我跟什么女人来往，都不会阻止我。毕竟死里逃生，她已经赚了一个儿子了。”

        我摇摇头，对上了叶敬良盈亮的眼眸，淡定地说：“我不嫁豪门，以后自己将会成为豪门。”

        叶敬良笑得倒在病床上，夸张地拍打枕头说：“范冰冰上身……”

        在培训的最后一个月，我被老秦安排进新加坡新加坡分公司实习。这次的实习与我之前在诚信无所事事的性质不同，公司的同事不会因为我初入行而特别照顾我。

        相反他们会把最繁琐的客户资料整理和可行性分析调查，全都交给了我。那一个月我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凌晨，遇到很多不熟悉的业务和范围，除了上网查找资料以外，还会麻烦远在海市的老秦。

        还好老秦的耐性很好，每次都会细心地向我讲解。

        每次当我感到疲惫不堪或者心灰意冷的时候，老秦都会鼓励我说：“万事起头难，只要你慢慢接触久了，经历的事多了，很多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工作压力大得几乎彻底失眠。回公寓以后独自躺在床上，我满脑子都是文件夹上的数字和曲线图。

        我也曾怀疑过自己，选择从事金融投资行业，是否太高估了自己。我没有像詹佑成的运筹帷幄，也没有徐成亮的沉稳和老练。

        每次想要放弃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如果我还没努力过就选择放弃，我这辈子都无法推翻过去的黑历史重新开始。

        慢慢地工作走上了轨道，我开始对熟悉这个金融投资这个行业。三点一线的生活也成了四点，甚至五点。

        与公司的同事熟悉起来，偶尔加班以后我们回到附近的酒吧喝几杯，或者到KTV唱唱歌。他们不知晓我的过去，对我热情又照顾。

        叶敬良的身体恢复以后，被家人接回海市。临走的时候我去机场送他，他旁若无人上前抱住了我，贴住我的耳边轻声说：“有时间我会过来看你，记住，决定了就别回头。”

        说完，他潇洒地转身离去，右手高举过头做了一个帅气的告别手势。

        虽然叶敬良这厮的脾气古怪，但那天当他转身走进候机室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有些不舍。大概人经历太多离别，就会变得感性。

        我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在新加坡的生活会一直平静地过下去，工作、继续学习、相亲、结婚以及生子。

        在张欣的张罗下，我答应跟一个在银行工作的男人相亲。他叫Chris，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新加坡人，毕业后一直在银行任职，最近升职为部门经理。

        他在银行附近付首期买了一套四居室的公寓，性格开朗活泼，知书识礼。

        我们曾约会了四、五次，Chris已是而立之年，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每次Chris都会带我到气氛浪漫的西餐厅用餐，然后逛街看电影。他做过最浪漫的事，就是情人节那天晚上，听完音乐会把我送到公寓楼下，打开车尾箱。

        一束氢气球飘了出来，上面还挂着一直小小的绒布盒。他拆下盒子递给我，里面是一只小小的钻石戒指。

        他举起戒指，单膝跪下情深款款地说：“小梦，嫁给我好吗？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那一刻，我是真的被惊吓到了。我们相处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虽然感觉还不错，但我还没往结婚那事儿的方向去想。

        Chris看我没反应，以为我默认了他的求婚，连忙掏出钻戒往我的手指套过去。

        我吓得连忙抽回右手，尴尬地笑说：“对不起，我还没有心理准备要结婚。”

        说完，我便落荒而逃，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洗了一把脸才冷静下里。可是自从那一晚以后，Chris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一周以后，我听张欣说Chris打电话给她，询问我的近况。

        “小梦，你老实告诉我是否还没忘记詹佑成。”张欣一边逗儿子玩耍，一边质问我：“Chris的条件真的很好，学历高、人长得高大帅气，关键是有金饭碗，谈崩了真亏。”

        我笑而不语。

        婚姻来得太快，我有些措手不及。其实Chris很好，只是我还没走到想要结婚的年纪。

        也许可以这么说，我还没遇到能真正让自己心动的男人。

        摸了摸右手的中指，我突然有些伤感。记得很久以前，有男人曾经把一枚钻石戒指套在上面。也许那个时候他只是一时兴起，或者纯粹为了哄我。但至少那一刻，我心动了。

        “小梦……林夕梦，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张欣自从上生下儿子以后，变得婆婆妈妈的，把我当作女儿般循循善诱：“我说你年纪都不少了，怎么还拖拖拉拉的。你看你公司的同事，有哪一个不是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孩子的。女人呀，年纪大才生孩子，身体很难恢复的……”

        张欣变得越来越啰嗦了，还好周进轩不在，否则一定会吵起来。说起来，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过来新加坡探望她们两母子了。

        听说周进轩曾经向老婆提出离婚，可是离婚的话涉及分割财产的金额巨大，以至于谈不拢一直拖到如今。

        “周进轩还好吗？你上次说他打算离婚，然后过来新加坡定居。”我随口问道，可是张欣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离不了。”张欣轻轻叹气说：“唐秋萍有他出轨的证据，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净身出户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打算怎样？”

        “没怎样，这是我一早就预料到的结局。”张欣把儿子抱在大腿上，苦笑说：“所以我才努力帮你找相亲对象，好好嫁人当个普通女人，才是你应该走的路。小梦，詹佑成再好，也不是你能据为己有的。”

        是呀，有些爱情再撕心离肺，也只会逐渐淡忘在回忆当中。詹佑成再好，也不过是我年轻时触不到的梦。

        经过张欣的劝慰，我再次答应Chris的约会。他心照不宣没有提及当天我晚上的事，我也假装若无其事，与他不咸不淡地继续交往下去。

        我以为自己的人生轨迹会在计划中进行，在新加坡开始新的生活。可是这天晚上突然而来的电话，就像冥冥中早有预谋那样，攻陷了我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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