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苏祈先上楼，开锁开灯，眼前一片漆黑。

        嗯？

        他又按了两下。

        怎么没亮？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传过来，褚游跟着进来：“怎么不开灯？”

        苏祈说：“灯好像坏了。”

        他又去开电视，电视也是黑的。

        “掉闸了？”

        褚游打开手电筒看一眼，总闸还好好的，没问题。

        苏祈打开手机看一眼，网络也没了。

        “估计是停电了。”

        褚游说：“今天晚上在外边儿写作业吧。”

        小区已经在发电了，一般这个时候只能保证电梯和各户外边儿的灯正常运行，家里来电还得等一会儿。

        “那晚上洗澡怎么办？”

        今天有体育课，班上人一起跑了几圈，苏祈身上冒了细汗，不舒服。

        “热水瓶里好像还有点水，你去擦擦。”

        褚游放了书包：“趁着天没黑，赶紧洗了。”

        “那你呢？”

        “我等晚上来电再说。”

        苏祈飞快擦了个澡，昏沉的天色里，褚游正在柜子里翻找之前的蜡烛。

        拖鞋趿拉着一步步靠近他。

        左手一重，苏祈白嫩的脸蛋凑过来，热气混着沐浴露的香气，一下一下扑在他脖子上。

        有点儿痒，有点儿烫。

        苏祈揉一下眼睛，一根睫毛掉下来，挂在眼睛下面：“游哥，我还给你留了半瓶，你快去洗吧。”

        “嗯。”

        褚游应了一声，又感觉声音有点粗，清了清嗓子。

        他强迫症，没忍住抬手上去将睫毛给拿下来。

        两个人靠得近。

        太近了，容易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要从胸膛撞出来一样。

        褚游很大的喘了一下气，反应过来自己魔怔了。

        哪里能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呢？

        分明是他自己的心不老实，跳动的声音在耳边放大了无数倍，不断提醒他什么。

        褚游将睫毛放在苏祈手上，站起来，懒散道：“你掉的，拿着许愿玩吧。”

        他说的很轻松，脚下却走的又急又快。

        浴室的门关了。

        他没拿热水瓶。

        洗冷水澡是会遭报应的。

        后面几天，褚游开始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

        上历史课时，他哑着嗓子，时不时咳嗽两句，老师课讲到一半都不忍的侧目过去：“褚游，要是实在不舒服就请假先回去吧。”

        李凡主动站起来：“我扶你回去。”

        “不用。”

        褚游敛着眉眼，抬眸看老师时很淡的笑笑，嘴唇有些发白：“老师继续吧，我就是有点咳嗽。”

        老师担忧地点点头，继续顺着刚才的错题讲下去。

        苏祈听不下去，埋头写字时头朝左侧了侧，不着痕迹地察看褚游的状况。

        褚游一只手撑着额头，漫不经心地不时在试卷上落下两笔，眼神怏怏的，没什么情绪。

        真要说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就是他的眉眼。

        眉头无意识微蹙着，眼神也飘忽着，似乎在抵抗身体极大的不适。

        前两天明明还没事的，只是声音稍微低沉些，上午还没事人一样的安慰自己。

        今天中午午休完之后就彻底不理人了，下课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苏祈以为他前两天帮人写作业累着了，就拦着李凡几个不去吵他，结果上课之后，他开始频频咳嗽。

        下了历史课，苏祈半蹲在他课桌旁边，拿褚游的杯子泡热水。

        “游哥，”苏祈拿冰凉的手摸了摸褚游烧红的脸：“热水帮你放桌子上凉着，别撞倒了。”

        褚游半睁眼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嗯了一声。

        他烧的浑身发热，苏祈的手冰冰凉凉，贴在脸上很舒服。

        苏祈拉过旁边没人坐的凳子，索性就单手托腮，一手伸到褚游脸上帮忙降温。

        褚游还是头一次生这么大病，苏祈的手在他无意识下被抓的发疼，他刚要说话，又见褚游因为头疼而紧皱的眉。

        苏祈没由来的心软了。

        他温声道：“游哥，要不我帮你请个假，我们先回家吧？”

        等了很久，褚游直起身子来，没等苏祈收手，又改握住他的手腕。

        褚游声音低哑：“帮我请个假。”

        “好。”苏祈起身要走。

        手腕被人拽住。

        褚游恹恹的，中指刮了刮苏祈的手腕内侧。

        他半咳着笑一下，有种莫名的弱柳扶风病态美感：“不是说你。”

        褚游想转头去看李凡，又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他不轻不重地抬脚踹上前桌的椅子：“李凡。”

        李凡颠的往前一趴，忿忿道：“这是你求人的语气？”

        褚游受不住，半靠着苏祈的手臂：“嗯。”

        “……”

        李凡骂骂咧咧的起身往办公室走。

        苏祈抬手摸了摸褚游的额头。

        褚游额头的温度滚烫，即使闭着眼睛，睫毛也难受地抖着。

        苏祈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要不要喝水？”

        褚游抬手，不经意的包住苏祈的手一起握住杯子。

        他的唇色很淡，被水浸湿了，也依旧不见血色。

        手也是烫的，苏祈被他握住喝水的那十几秒，感觉热度一直从交叠的手往上涌，他的两只手也跟着发烫。

        像触电一样，血管之下血液雀跃的奔流，连带着指尖也被麻的发颤。

        李凡拿着假条回来，苏祈脸红的看上去比褚游烧的还重。

        他咽了咽口水：“你送褚游回去？你两行不行啊？”

        总感觉两个人能一起摔坑里。

        苏祈对他的担忧浑然不觉。

        帮着褚游收了书包，又跑回座位飞快收了自己的书包。

        褚游头晕的厉害，但几杯热水烫了之后，勉强还能克制。

        他握住苏祈的手，让苏祈在前面带路，牵着他走。

        这个姿势很奇怪。

        两个人的手被拉下来的校服袖子挡住，远看上去一前一后，特别暧昧。

        褚游发着烧，源源不断的热意从两个人交握的手腕，接触的皮肤传递过来，刺激着苏祈体内的血管奔流不息的运输，然后滚烫的热意慢慢逼上了耳垂。

        就算烧成这样，褚游竟然还有心意逗他，在后面轻轻捏一下他的耳朵。

        嗓音因为发烧，尾音都带着点哑：“你这么热啊？”

        苏祈没说话，他又问：“哎你手心冒汗了。”

        苏祈忍了又忍：“你能不能好好发烧？”

        褚游被他逗乐了，哑着嗓子还要笑：“什么叫好好发个烧？”

        他咳了两声：“就不能图我点好？”

        两个人才下了楼，就被教导主任在后面叫住。

        教导主任脸色不太好：“你们两个给我站住，课不上课，在走廊拉拉扯扯，还有没有点学生的样子？”

        他走过来，背着手，面色不虞：“你们哪个班的？”

        苏祈刚要说话，感觉褚游在后面晃了一下手。

        “抱歉啊，老师。”

        褚游抬起头，脸带歉意，半垂眼皱着眉，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倒了似的：“我感冒发烧，请假想去医院看看，头晕的走不动路，这才请他帮忙在前面带着。”

        说着，他从口袋拿出那两张得到老师批准的请假条。

        其实有没有请假条都不重要了。

        苏祈清楚的看到，在褚游抬起头时，教导主任充满怒气的脸上明显愣了一下。

        褚游说完那番话，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由阴转晴。

        “原来是这样，学习之余还是要多多注意身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教导主任感慨，看苏祈的眼神都变得可亲多了。

        “这位同学，学校不许卷发，男女都一样，今天回去就拉直了，明天来学校之前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检查仪容仪表。”

        苏祈刚想开口辩解，就看见主任一挥手：“你们快去吧，别耽误了时间，医生都下班了。”

        他憋屈的哦了一声。

        两个人靠得近，从老师旁边走过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隐忍的，憋得很辛苦的笑。

        苏祈面无表情：“你笑什么？”

        褚游抬了抬眼皮，遥遥指了一下校门口旁边的理发店：“学校不准卷发，小同学，要不要去拉直一下？”

        苏祈：“……闭嘴吧你。”

        小区下面就有个药店，苏祈打辆出租车带褚游回家。

        褚游半闭着眼靠在车窗上面，突然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晕车吗？”

        “啊？”

        苏祈慌了：“那我们现在下车？”

        “不用。”

        褚游直接躺下来，头枕着苏祈的腿：“借我睡一下。”

        “……哦。”

        苏祈往后坐一点，左手半搭在褚游的肩膀上，让褚游刚好枕住他的大腿。

        “这样好受一点没有？”

        褚游低低的应了一下。

        路上堵车严重，车停停走走，苏祈时不时低头看一下褚游的情况，生怕他一个不舒服想吐。

        索性后半段路褚游终于舒展了眉头，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苏祈等车开的间隙，扭头看向窗外。

        他从a市坐飞机来湘寒的那天，也是同样的一段路。

        当时的心境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他第一次见褚游怕的要死，吐槽都只敢在背后偷偷说。后来被他带的逐渐熟悉了在这里的生活，变得融为一体。

        早上买早餐时，他也能时不时冒出一句这里的方言。

        湘寒的节奏很慢，马路上多的是慢悠悠散步的老人。

        一旦适应这里的节奏，苏祈开始想不起来他在a市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争分夺秒的上课，下课，回家，奔波在补习班与学校之间，一点喘息的余力都没有。

        他说不出来两个城市哪个更好，只是本能的觉得，他更喜欢湘寒。

        “到了。”

        前头司机突然道：“停在这里下车可以撒？”

        “可以。”

        褚游不知什么时候睁开眼，从苏祈腿上起来。

        睡了一会儿，他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起码开始有些血色了。

        两个人去药店看了一下，387，医生给开了几盒药。

        一回到家，褚游直接倒在沙发上，哑着嗓子道：“我睡一会儿，晚饭帮我点白粥就好。”

        苏祈点点头，帮他盖上被子之后回房间写作业。

        褚游发烧，他也就理所应当的想要学褚游，先把自己的作业写完，再把褚游的作业帮忙写了。

        放在桌面的手机亮起屏幕，跳跃出一个备注为“干妈”的号码。

        苏祈想也没想接下。

        “干妈。”

        干妈声音一如往昔的温柔。

        “小祈，褚游在你那边吗？”

        苏祈回头看客厅，又意识到褚游正睡着。

        “他在睡觉。”

        “这个点睡什么觉？”

        隔着话筒，苏祈也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不悦。

        干妈缓和一下情绪，说：“等他醒来让他给我回个电话……算了，你帮我提醒他一下，过几天记得买花。”

        买花？是有什么特殊日子吗？

        苏祈没敢问，正想说褚游发烧的事情，被那头打断。

        “我待会儿还有个会，先这样吧，你记得提醒褚游啊，拜拜。”

        耳边传来杂乱的嘟嘟挂断声。

        苏祈摁灭了屏幕，转身跑到褚游房间。

        他记得褚游床头柜有个日历，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各种特殊的日子。

        19

        又一次看到了这个数字。

        日历上用着与彩色笔格格不入的中性黑笔，两个字写的很潦草。

        “爸爸。”

        那张侧影照片与摘录在苏祈脑海中一晃而过。

        褚游的爸爸？

        所以那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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