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两个人懵逼的对视一眼，藏着一肚子问题又怏怏回了位置。

        苏祈自我介绍的时候其实脑子一片空白，他忍不住去看褚游，可褚游一直没有看他，低着头和李凡林一开说话。

        李勇给他安排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同桌是有两个酒窝白白胖胖的男生，前面坐着个女孩子，高挑漂亮，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看着不太好招惹。

        苏祈满书包找纸巾想擦掉脸上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刚才在讲台上就没敢老抬头，生怕别人看出来笑他。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

        那人一抿嘴，两个酒窝出来了：“你好，我叫李韩轩。”

        他就是李韩轩。

        苏祈记得昨天褚游和李凡提过这个人的名字，哦，还是个被收了一百元保护费的冤大头。

        苏祈以前也被收过保护费，回回录音，后来被他爸知道了，当天就去了警察局，之后再也没见过那群人。

        他奶奶的烤红薯也很好吃，但是苏祈买太多了，没吃完，最后还是褚游臭着脸将苏祈咬过的地方切掉，慢慢吃完的。

        “我是苏祈。”苏祈拿纸同时打量他。

        鞋子是普通的平底白鞋，天气很冷，他穿的格外单薄，个头也不高，似乎有些发育不良。

        他的文具盒用的铁盒子，两三只笔，手冻得通红。

        前天苏祈买烤红薯的时候，那个奶奶腿脚不便，褚游也提起了，为了生计，如果没有卖完烤红薯，她就得摆摊到很晚。

        “同桌，”苏祈自来熟地凑他耳边，“你奶奶的烤红薯真好吃，我以后想吃，能跟你买吗？你第二天给我带。”

        李韩轩有些意外。

        平时他的同学说起这个，更多是刻意的回避，或者是带着探究的眼神。

        苏祈却不。

        他一双独特的眼睛里，流淌着纯粹的笑意。

        下一秒，苏祈加码：“我加钱，加钱可以吗？”

        李韩轩抿抿唇：“不用加钱，可以的。”

        话音刚落，苏祈直接塞了张一百的给他。

        李韩轩僵住了。

        “那包月吧，”苏祈说，“请你每天帮我带一个吧，我特别爱吃烤红薯。”

        他说完，冲李韩轩笑笑，又低头清自己的东西。

        这给了李韩轩一点思考的机会。

        他拿着钱，想了一下，仔细折好放进口袋。

        平平淡淡听了两节课，苏祈一点都听不进。

        唯一的收获就是，感觉到了褚游在学校与在家里截然不同的状态。

        在家里的褚游就像是处于省电模式，做什么都懒懒的，课堂上面他就像一柄锋利的剑，只要是没人举手的问题，无论难易，他都会给老师个面子举手回答，站起身来滔滔不绝的张扬锐气和干妈描述里的孩子王逐渐重合。

        又骄傲，又尖锐。

        苏祈觉得，他才像狮子。

        苏祈尤其爱他上英语课时。

        谁都不知道英语老师问的是什么问题，整个教室的人战战兢兢，唯恐点到自己。

        只有褚游敢站起来。

        那一刻，苏祈看他都感觉蒙上了金色的光晕，背后扑棱着两个硕大的白翅膀。

        苏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竟然就着站起来的姿势，和老师一问一答开始互动起来。

        不知道英语老师怎么得知了班上来了个混血转学生，兴高采烈的提起要苏祈站起来做一段自我介绍。

        苏祈坐立不安，埋进课桌底下假装捡笔。

        结果英语老师扫了一圈，一眼看到苏祈那个空了的座位，走到他身边，亲切的问：“方便和大家用英语介绍一下吗？”

        苏祈尴尬的站起来，头脑混乱的能绕成织毛衣的线球。

        “呃……iam苏祈。”

        苏祈憋了半天：“i……i……”

        他对上一侧老师鼓励的眼神，大脑一片空白，语序混乱：“色问题is麦age，呃——”

        他该说什么？爱好？爱好的英文是什么？

        lovegood？不不不，他记得好像是个h开头的单词。

        班上安静的可怕，他又不敢看老师，只能慌乱的去看班上唯一熟悉的人。

        褚游手里不知道在写什么，淡定的立起来。

        林一开听见背后白纸划拉的声音，不用猜都想得到是褚游在帮忙捞人。

        结果众目睽睽之下，苏祈眯着眼朝褚游那看了一会儿，他动作太大，连老师都注意到了这边。

        几秒的沉默之后。

        苏祈不知道看了什么，真情实感：“艹。”

        班上紧绷的气氛一下散开，哄笑起来。

        连带着老师都没崩住，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装咳笑了两声。

        林一开回头一看。

        褚游桌上白纸黑字，清清白白：“中午吃什么。”

        苏祈垂着脑袋落座，白嫩的脸已经红的快滴血了，软面馒头似的。

        女同学早就烦死了班上男生没心没肺的样子，见到他这副模样，一下子觉得新鲜又稀罕，有事没事的过来逗两句，什么多大了，哪里不适应，听不听得懂中文，会讲俄语吗。

        苏祈不经逗，跟男生说话还算自在，落入女生堆里就结结巴巴，跟进了妖精洞的唐僧没差。

        有人问他：“你脸红什么？”

        苏祈故作凶狠地绷着脸，眼睛却湿漉漉的，天生一副小可怜样：“热的。”

        没过几节课，他就开始成了班上新的吉祥物。

        李凡还啧啧称奇：“他这张脸长得也太讨女孩子喜了吧。”

        林一开记得他苏祈上课的事，带一点调侃：“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李凡说：“估计天赋点全给脸蛋了。”

        半晌，又幽幽叹气：“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会长呢？”

        李韩轩刚好路过旁边，没忍住帮着说了几句话：“不能因为一节课就盖棺定论，说不定他比较偏科，或者还没适应呢。”

        可一直到下午，苏祈的状态还是不太对劲。

        李韩轩一开始以为他是没从尴尬之中走出来，后来又慢慢感觉，这可能就是他上课的原始状态。

        他真的有在很努力地跟上大家，整堂课都瞪着眼睛听课，让做笔记做笔记，让看黑板看黑板，老师走到哪儿，他眼睛就跟到哪儿，眼神里永远写满了困惑，努力又感人。

        一开始，李韩轩以为他中文不好，跟不上老师的讲课速度，听不懂这么快的中文。

        直到下课的时候，他听见苏祈在逼自己背单词。

        一个单词边写边念叨连着读了三十遍：“压力，pressure，压力。”

        李韩轩都记住了：“压力的英文是什么？”

        苏祈：“……？”

        他两眼发直：“是什么？”

        两个人眼神对视。

        苏祈崩溃的头砸课桌：“我真的记不住啊啊啊啊啊啊，我没有学习的天分。”

        他眼含热泪：“你们的头才是头，我的头就是个干饭的窟窿口子。”

        “别这么想，”李韩轩如是安慰他：“你是有天赋的，是我问的不太好。”

        “你告诉我，pressure的中文是什么？”

        “……？”

        苏祈眼神呆滞：“是什么？”

        苏祈前桌的女生没忍住，笑了一声。

        像短促的哼，听起来轻蔑又嘲讽。

        李韩轩长叹一口气：“勤能补拙，加油。”

        苏祈趴在桌子上，觉得世态炎凉。

        李韩轩看着他伤心的侧影，突然理解了苏祈为什么能提出拿一百元包月买红薯的想法来。

        简单概括，其实就是，人傻钱多。

        中午，苏祈领了饭卡想去吃饭，又不好意思问李韩轩，等人散了，凑到褚游面前。

        “哥，你什么时候去吃饭啊？”

        李凡看过来，刚想说话，又被褚游抢了先：“现在就去。”

        他拍了拍李凡的肩膀：“是吧？”

        李凡看看他，又看看苏祈，不太确定：“呃……是吧？”

        褚游一路带着苏祈与人群擦肩，走到校门口旁边的一个足球场上。

        这一带靠外面的居民楼，墙砌的矮，有人带着红袖章走来走去。

        三个人刚一出头，又赶紧缩回拐角。

        李凡拍着胸脯：“卧槽，今天有人拦。”

        褚游嗯了一声：“外卖到了没？”

        “到了，”李凡说：“喏，那栏杆下面就是我们的，怎么拿是个问题。”

        苏祈不明所以：“我们不是去吃饭？”

        他一开口，褚游似笑非笑的眼神又落在他的身上。

        瞳色很深，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思考什么。

        半晌，他说：“你跑步快吗？”

        苏祈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啊？”

        下一秒，他被人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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