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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了无消息


张焕乜了一眼中间的舞姬,意兴阑珊,转头看向蒋相种,笑道:“世人都说,土匪蛮横,都是些大老粗。却没料想,蒋大当家的,竟也如此风雅,极富情趣啊。若是再招几个书生上来,吟诗作赋,必成一段佳话!”

蒋相种毫不在意“土匪”之称,回味道:“当年我尚未落草时,曾在安陆城里任职校尉。有一回,有幸得见知府来兴国举办宴会,歌舞升平,颜色殊绝,啧啧,当真是世间一大景致啊。只可惜,那样动人的景致不能时时得见……”

张焕颔首道:“不错,来兴国贵为知府,举办酒宴,自然是倾尽德安一府之力,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人嘛,自然也都是美人。但蒋大当家屈居险马岭,自是不可与他同日而语,能够找来这几名舞姬,想必已是很不易了吧?”

蒋相种感叹道:“是啊,当日安陆一宴,诚不可复矣。我虽则令她们蒙上面纱,可身形难以一统,动作更是时时训导,不见成效,依旧难以望其项背啊。”

忽瞥见姜海晏眼睛直盯着场中的九名女子,左右前后,一一细看,随后又看向左右两名吹洞箫的女子,眼里似有热火一般。

蒋相种忽道:“姜小友莫不是看上哪个了?”

姜海晏一怔,随即收回了目光,却看到对面的张焕已经沉下脸色,似是十分不快。

他浑不在意地说道:“蒋大当家说笑啦。”

蒋相种笑道:“青年男子,血气方刚,喜好这一口,自是理所当然的,有何难以启齿?你若看上了谁,大可同我直讲。”

说完,他又对张焕道:“张小友若有需求,也是一样。”

张焕勉强挤出来一张笑脸,道:“多谢蒋大当家,我却是不必啦。”

忽又听姜海晏问道:“这些女子,都年龄几何?”

蒋相种笑道:“约是二十岁上下。”

姜海晏忽然起身,走到身侧的吹洞箫女子面前,火热的目光直盯着她。

那女子却混若不觉,箫声如故。

蒋相种与张焕这才幡然醒悟,姜海晏竟然不顾场合,当真挑起人来。

蒋相种只想:这姜海晏未免太过无礼啦。

却不曾打断他。

只见姜海晏全神贯注,盯着那女子看了一会,便又转身,走到张焕旁侧的那名吹洞箫女子的面前,同样直面女子的面庞,屏气凝神,注视良久。

“她二人是这弹琴的老头是一道的,前年打山下路过,被老二遇见,抢上山来。我见她们琴箫均是不俗,便留在了聚贤堂……”

姜海晏听完蒋相种的话,不说一言,径自走开,又走到那些舞姬面前,透过面纱,一一细看。

看不清面庞时,他竟伸手去摘舞姬的面纱,只惊得那舞姬一时慌了心神,动作一滞,跟不上周边舞姬,停了下来。

姜海晏看了一眼,却又走开,看向其他舞姬。

不一会,曲终舞罢,姜海晏也不去管,见舞姬们没有立即动身离去,随即将未曾看过的舞姬都看了一遍,有的一扫而过,有的则颇有注目。

待将所有人看完,他旁若无人地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一脸失落貌。

蒋相种道:“这些都是周边的农家女子,或是外地逃难来的,姿色说不得多好。看来,姜小友是没有看上了?”

张焕揶揄道:“大抵是他的眼光太高啦。”

姜海晏这才惊醒,连忙向蒋相种抱拳致歉道:“小子一时无状,唐突了蒋大当家,还请宽恕一二。”

蒋相种笑道:“无妨无妨。”

却又听姜海晏道:“不知这险马岭上,可还有无其他女子?”

蒋相种与张焕二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彷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见姜海晏问话过后,依旧满脸认真,着实不似开玩笑,这才信了。

蒋相种心中已是大为不悦,嘴上仍道:“险马岭上,现今一共约有四十几名女子,只是有的是新劫掠上来的,不服管教,尚还锁在屋子里。”

姜海晏道:“既然已经得罪,那小子斗胆再得罪一次,还请容小子……”

蒋相种挥手打断道:“本就是一些劫掠上来的女子,无关紧要。既然姜小友这般饥渴,只管去挑就是。就怕姜小友眼光高,寨子里的这些,都不合你的心意。”

姜海晏只是抱拳谢过。

蒋相种随即派了名土匪,领着姜海晏去关押女子的处所。

二人离开大堂,正巧石崇武领着无精打采的顾盼到来。因顾盼当日给姜海晏留下了颇深的印象,姜海晏记得分明,便向顾盼招呼了一声,才出门而去。

顾盼脑海里微有姜海晏的影子,只是记不清楚,待要细想,忽听石崇武问道:“他做什么去?”

张焕脸色阴沉,冷冷道:“色迷心窍罢了!”

……

在贯只哥府上,胡远之曾有提到——蒋相种上山时,还带了一批女人。

会不会有姜家寨的人?

依照推测,蒋相种屠戮完姜家寨,随后便落草为寇。姜海晏如此猜想,并非没有可能。

而一想到有此可能,即便微乎其微,姜海晏还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正因如此,他才在方才的舞宴上,不惜大失常态,也执意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哪怕以蒋相种的精明,或早已发现端倪。

也在所不惜。

……

那些尚未慑服的女子被关押的场所,以及那些一早被掳上山来、如今已是已逆来顺受的女子,一同住在险马岭的正中间。

姜海晏在那名土匪的引领下,不一会便到了。

此处房屋错落无序,且都只有一门一窗,一人独处一房。

姜海晏只得一间一间,慢慢查看。

各间屋子里,那些新掳来的女子有七八人,大多衣衫褴褛,都似牲畜一般,被绳索绑住四肢。裸露的肌肤上,留着一道道发黑的、猩红的疤痕或伤口,几乎遍布周身。

即便听到有人到来,她们亦不抬头,只耷拉着脑袋,病恹恹的,全无生气。

那名引路的土匪介绍道:“她们不听管教,只得用鞭子抽打。大多数人,扛不了半个月,便会低声下气地求饶。但也有例外,有的人十分硬气,不论怎的折磨她,愣是不服输。有的甚至想法设法要寻短见……”

距离姜家寨被屠,已过去十余年,再怎么硬气的人,如今要么服软认命,要么魂赴黄泉。

姜海晏便问道:“这些都是捉上来没多久的罢?”

土匪道:“不超过两个月。能熬到两个月,既不认命,又不断气的,从未有过。”

姜海晏心中一沉,又问道:“此地所有女子中,来得最久的,大概多年了?”

土匪只觉这话问得奇怪,沉思片刻,回道:“有六七年了罢……最久理当是大当家的二夫人,有八年啦。因她长得确有几分姿色,被大当家独占……后来,二夫人更是为大当家生了个儿子,所以待遇与这里的其他人不同,甚至都不住这里……”

“八年……”姜海晏忽地失魂一般,喃喃自语。

如此说来,便意味着险马岭上已没有姜家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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