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误入伏圈

姜海晏寻到一家客栈，住了一夜。次日交纳房租时，因他身上没有散银，便只好以上官芷给他的金叶子交付。

店小二见到那片金叶子，登时双眼放光，尽显贪婪。

原来安陆虽然被蒙古兵侵占已有三年之久，但行商客居于此地的人，实属不多，酒楼客栈一类，生意惨淡，就更别提看见黄金了。

眼下看见黄金，自然惊异。

姜海晏见店小二面露贪婪，忽然想道：“普通人多是贪婪的，穷人只怕更有甚之……”

心中已经生出一条计策。

接过店小二换来的碎银子与十余个铜板，姜海晏转身直奔城西。

这一回，他先是拿出了一片金叶子，什么话也不说，只从各家各户门前慢慢走过，见到屋里有人张望，则将金叶子贴在脸上。

果如他预料的那般，那些贫民一见，很快三三两两走出房间，朝姜海晏围了过来。

他们死气沉沉的眼里，都已现出贪婪之色，直到姜海晏猛地喝了一声，才被惊醒，纷纷止步。

姜海晏这才说道：“在场的诸位，有谁能告知我来兴国的下落，这片金叶子，我便送给他！”

“来兴国？”一众面黄肌瘦的人埋头苦思起来。

良久。

一个老汉突然抬头，用略显阴沉的声音说道：“来兴国？安陆之前的知府也叫来兴国……”

一面说，那老汉眼睛盯着金叶子，朝着姜海晏逼近了两步。

其他人见了，生怕这老汉独吞了金叶子，瞬间都紧跟了过来。

姜海晏亦怕他们见财起意、直接动手来抢，于是拔出佩剑，往前一指，喊道：“只要你们告之我来兴国的踪迹，这片金叶子，我自然会给你们；倘若你们想要动手强抢的话，嘿，大可试一下我这宝剑锋不锋利！”

众人见那柄剑寒光闪闪，都不敢再上前一步。

姜海晏接着说道：“我要寻的人，正是那当过知府的来兴国，但我要知道他现今的下落！”

一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老妪忽道：“那人……似乎是开城投降的那个……”

如此一提，其他人纷纷回忆起来，道：“对，就是那个人……”

“是来兴国打开了城门，他向蒙古人投降了……”

……

如今，蒙古已侵占了宋庭的绝大部分山河，若是只知来兴国投诚蒙古，姜海晏仍旧无从寻找，便又喊道：“我要的，他现在的下落！”

他这一喊，喧闹的众人又都静下来。

却很快有人大喊道：“他在蒙古！”

“对，他在蒙古！”

……

众人竟然耍起无赖，一个个的忽然叫嚷不止。不单如此，后面的人竟然推搡着前面的人，往姜海晏的剑上撞去，显然毫不在意前人的死活。

姜海晏生怕因此杀了人，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眼看这一众贫民各自推搡不已，姜海晏情知再难打听得更具体的消息，心里一沉，寻思：看来只有想办法，从蒙古人的身上打主意了。

来兴国作为一员主动投降的知府，理当不至于默默无闻。

却在这时，忽听得有人在人群外高声喊道：“我知道来兴国在哪里，我知道来兴国在哪里！”

姜海晏正听到这句话，一众贫民已涌上前来。

姜海晏连忙将那金叶子收进怀里，又顺手摸出客栈小二找给他的碎银子与铜板，一把朝众人撒了过去。

一片金叶子，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拿到手，这些被贪欲支配的人一旦争夺起来，只怕下手没有分寸，说不准会打死人。

倒不如一堆碎银子与铜板。

众人见撒过来的是银子，倒也不是非要抢那片金叶子不可，尽数低头，埋头争夺散落的银子与铜板，将姜海晏搁置在了一旁。

姜海晏连忙从一侧绕出来，只见方才说话的人依旧站立在人群之外、不曾与众人争拾银子，便直奔过去，这才发现，那人竟是昨夜撞见的那个哼曲的男子。

回过神来，姜海晏问道：“你当真知道他在哪里？”

那人莫名一笑，说道：“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这里这么多人，并非说话之地，还请小兄弟稍稍移步，跟随我来。”

姜海晏见众人仍在为碎银争执起来，心想暂时脱身也好，便跟那人去了。

那人引着姜海晏走进贫民窟内的一条小道，一路上都默然不语。

两人穿过众多茅舍，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空地。

空地大约方圆十丈，中间有条小水沟，水沟彼端有一株刚刚抽芽的大柳树，柳树下还搭建有一栋茅屋。

那人引着姜海晏从独木板上踏过水沟，进入茅屋，又请姜海晏就坐：“虽然城中十室九空，但如今这里已是蒙古人的地方，由不得我们做主。我们这些没钱没势的人，就只能居住在这种破败的地方。寒舍太过简陋，还望小兄弟莫以为怪。”

姜海晏原本只是想打听来兴国的下落，却不想被当作客人招待，忙道：“岂敢岂敢。不知，那来兴国今在什么地方？”

那人则已走到门口，说道：“我名胡远之，来兴国知德安府之时，我曾是他府上的一员幕僚。他的事情，说来话长，还请小兄弟少坐片刻，容我去邻家借一点茶果，慢慢告知你……”

姜海晏听他与来兴国有旧，担心有异，不敢久留，于是摸出那片金叶子道：“不便叨扰。你告知我他现在何处，这一片金叶子便是酬金，当即便送与你啦。”

胡远之盯着那片金叶子看了良久，眼里一样充斥着火热，却终是扼制住了心头贪念，问道：“你有何事要去寻他？”

姜海晏担心告知对方实情，会惹来不便，只道：“不过一些陈年旧事，须得当面与他说上一说。”

“即然如此，那我便将他所在之地告知你吧……”胡远之故意停顿片刻，随即快口说道：“他在十殿阎罗面前听后发落！”

姜海晏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不禁重复了一句：“在十殿阎罗面前听后发落？”

刚想清楚这句话是说来兴国已经死了，却见胡远之趁机拔腿奔出茅屋。

姜海晏心知不妙，连忙起身，刚追到门口，便有一支羽箭迎面飞来。

姜海晏只觉毛骨悚然，偏头躲过，欲要再追，屋外却是箭如雨至，将整个茅屋的正面全部封死，全无落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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