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言在先

姜海晏本就只是一个孩提，又是饥肠辘辘，早已经走得疲惫不堪，哪里还能跑得过一名精力充沛的成年男子？

眼见那老板便要追上了，姜海晏唯恐包子要被那老板抢回去，果断将左手的包子猛咬一口，还来不及咀嚼吞咽，又连忙将右手的包子也咬上一口。

如此一来，老板总不至于再将包子抢回去吧？

待他咬到第三口时，那个老板已然追上，霍然推了他一把。

姜海晏失去平衡，一头跌倒在地。

但他不管不顾，想着反正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也不立刻爬起身来，干脆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咬起包子。

狼吞虎咽，犹如饿死鬼投胎。

老板一见，更是生气，对着他腰部一脚踹了过去，嘴里还愤愤骂道：“让你这小贼偷爷爷的包子！”

姜海晏只感一阵剧痛，仍是将嚼碎的包子一口咽下，连着咳嗽了两声，又顾着吃了起来。

老板顿时火冒三丈，一时带着骂人的话，拳打脚踢，一直踢打到姜海晏浑身抖动，才堪堪停手。

但他并未就此罢休，又一把将姜海晏提起，右手捏住姜海晏的下颌，欲将他的嘴掰开。

“不给钱，吃了爷的，都给爷吐出来，爷拿回去喂狗！”

姜海晏忍着剧痛，死不松口。

二人谁都没奈何谁，一时陷入僵持。

与此同时，早有路人看戏似的围拢过来，对着二人说说笑笑，指指点点。

有人嘀咕道：“哦呦，这么小的孩子，这人竟然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是啊，也不怕将这娃子打死了！”

亦有人冷笑道：“这小孩年纪轻轻的就跑出来做贼，将来长大，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哩，现在打死啦，一了百了，不失为一桩好事……”

……

那老板听着周边人议论，虽然有人指责姜海晏偷窃不妥，但大多数仍是在说他下手太重。

他做生意的，自然在意声名，当即松手将姜海晏丢在地上，对着围观众人说道：“大伙儿看的清清楚楚、明白来龙去脉，可不是我故意要揍这小子的，实在是他偷窃在先，惹恼了我。要是他能还上包子钱，我纵是让他再痛揍回去，亦是心甘情愿，不说二话。”

有人嚷嚷道：“喔唷，你不就是看准这娃儿没钱才这么说的吗？”

闻着唏嘘声，老板亦不加否认。

他接着说道：“现在既然这小子没钱还我，说什么都是他理亏在先。这样吧，我瞧他确实是个小娃子，偷东西吃，自然是因为肚子饿啦，没得办法。我呢，也不是什么大恶人，便不将他送官了。只要他听话、给我做活，我就把他带回去，当雇他打杂、给他一口饭吃。如此，对他对我，都有好处。”

说着，老板望向姜海晏，趾高气扬地喊道：“小鬼头，你跟不跟爷回去啊！”

姜海晏趁着老板与众人周旋的时隙，已艰难地将那两个包子咽下肚子。

这时听到那老板说要带他回铺子，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大声回道：“我才不跟你走！跟你走，你定会打死我的！”

老板一听，好不容易消停的怒气再次迸发，破口大骂：“好你个小贼啊，爷好心好意要收留你、给你口饭吃，你非但不感激爷，反而还要诬赖爷！”

他面向围观众人：“大家伙这可都看见啦，可不是我执意要跟这小贼过不去，而是他非要跟我过不去。不给他再揍一顿狠的，他还以为自己就是天王老子、谁都得惯着他啦！”

随后撸起袖子，那老板便准备上前，再将姜海晏揍上一顿。

便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站出来一个虬髯大汉，伸手拦下老板道：“慢着！”

老板极不耐烦，随意地瞥了对方一眼，神色忽然慌了一下。

粗略一看，只见那虬髯大汉高出他半个脑袋，体重至少是他两倍。

只是这大汉穿着说不上褴褛，却也是脏兮兮的，久未换洗，不似是有钱人。在这种几乎没有百姓能顿顿吃饱肚子的时局下，不知道此人是用何种手段才保持膘肥体壮的。

“你想要做什么？”仗着自己占了理，那老板又迅速镇定下来。

那虬髯大汉道：“不就是偷吃了你两个包子嘛，你又何必将这孩子往死里打？”

“嘿，说得轻巧，这年头的包子可都是山珍海味，等闲人可吃不到！”

虬髯大汉也不与他争辩，只道：“说过来说过去，你不就是为了两个钱吗？这钱，我替他给啦！”

老板瞪大了眼睛，眼下大多百姓都是自顾不暇，他可没遇到过这般慷慨的人，何况这人还不是什么富人。

“当真？”

那虬髯大汉轻蔑地哼一声，随即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朝老板扔了过去。

老板接住一枚，又弯腰拾起掉落的一枚，心满意足，也便无意再与姜海晏为难。

他笑呵呵的，向姜海晏道：“还真有这样的冤大头，这回算你小子走运啦！”转身便要离去。

姜海晏突然喊住他：“不许你走！”

老板不禁一愣，问道：“怎么？”

姜海晏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记得你方才说过，要是能还你钱，你就让我揍回去的！”

老板一怔，想起自己方才确实说过这话。

可他当时正是觑准姜海晏身无分文，无力给钱，这才敢将那话说出口，哪里料得得到有人会出头帮这小子付钱？

他脸色一变，有些惊恐地问道：“你待怎的？”

“你说话不算话吗？”姜海晏壮着胆子逼问道。

老板欲要翻脸，却听那虬髯大汉道：“方才你说的话，我听着了，在场的大伙，也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钱你已经拿到手啦，你莫不是真的想反悔吧？”

“是啊是啊……”

“人家已经给钱啦……”

一眼望去，围观者多数都在起哄，等着看戏，老板的脸当即就绿了。

他若是食言，姜海晏区区小孩，根本奈何不了他。

可旁边那个虬髯大汉似乎有意替姜海晏出头，如此一来，两个他都未毕打得过过那大汉。

他寻思，一个小孩能有多大力气？挨他几下，也不甚要紧。

当下咬牙说道：“好，我让你揍一顿便是！”

不料姜海晏却道：“我的力气比你小，揍你一顿，吃亏的还是我。而且，你这人小肚鸡肠的，说不定等人散了，你还要抓我回去、再揍我一顿呢。”

“那你要如何？”老板听他不揍自己，心里稍有放松。

姜海晏道：“自然是要你补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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