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五月初五，端午日。

        辰时，皇帝下旨，复定国公世爵，传旨太监将丹书铁劵颁与通政史叶秉武，叶侯爷率嫡子，今科探花叶鼎臣三呼万岁，一家子，喜极而泣。

        巳时，今科三甲进士叶鼎臤入宫，跪于乾成殿东阶下，左宗令宣平郡王宣读圣旨“今以福清公主择配庶吉士叶鼎臤，钦此”，此为指婚。

        叶驸马跪接圣旨，浑浑噩噩向宫外走去。

        行至东福门前，春和殿大太监刘复上前行礼，代叶和嫔讲话，却只说了一个字：忍。

        驸马强忍泪水，愤而道：“但请小主保重，臣，无碍”。

        寿康宫内，福清公主捏着帕子哭闹不已：“我想嫁的是叶探花，怎就换成他堂弟，我不依，我不依”。

        贵太妃冷眼瞧着这位先帝最小的孩子，惯坏的女儿：“你是大明的公主，怎能这般胡言乱语！公主下嫁，历来由皇帝指婚，哪里轮得到后宫做主。那叶探花有正妻，难不成，你一个金枝玉叶要去当人家的妾氏！”

        福清公主哭花了妆容，“他有妻室又有何妨，让那妇人消失，不就……”

        “住口！”贵太妃动怒，厉声道：“哪个下作宫人教你这些混账话！理宗朝的云台公主，落得如何下场，教养嬷嬷没告诉你不成！”

        福清公主面露几分害怕，半晌，又嘤嘤啼哭起来：“我就是不嫁，皇兄一向疼我，我去求皇兄”，方转身，便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宫嬷嬷“搀扶”住，动弹不得。

        贵太妃发狠话：“钦天监已择了吉日行纳彩礼，此事乃陛下亲自定夺，容不得更变。传哀家之意，纳彩之前，公主，不得出！”

        午时，皇帝宣和嫔陪王伴驾。

        叶氏按品级大妆，进得殿来行三拜九叩大礼，叩谢隆恩，泣曰：“臣妾，无以为报！”

        “起来吧”，正襟危坐的景明帝抬了抬手。

        有宫娥上前搀起和嫔，叶氏眉眼遮不住的喜色：“叶家能得皇上眷顾，日后当尽心为朝廷效力，以报天恩”。

        “先帝虽收回丹书铁券，却未曾收回宅子，待整饬一番，又是当年的定国公府。鼎臤学识不俗、仪表堂堂，尚主，算得上天作之合”。

        和嫔俯身再拜：“臣妾代兄长，谢陛下！”

        臣子迎娶公主，称“尚”。尚主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悲凉。皇帝要开内帑，于叶家旁起一座公主府；大婚之后，驸马不得纳妾，十年无所出，宗人府择一宗室女为贵妾；驸马的仕途也到此为止，叶鼎臤这辈子，只能待在翰林院编纂前朝的史书了。

        “朕，盼着他们夫妻和睦，早些给朕添个小外甥”，景明帝露出一丝笑意。

        和嫔道：“自臣妾入宫，得皇上娘娘赏赐颇丰，臣妾斗胆，请出几件宝物给定国公，日后公主过府，也好有把玩之物”。

        皇帝摆摆手，不经意道：“宫里自有规矩，你看着办就是”。

        “妾，遵旨”，和嫔福了福。

        太监呈进奏章，和嫔退下。

        迈过高高的门槛，和嫔于廊下静立，脸上那丝笑意已是勉强之极。贴身侍女丹樨扶住和嫔，担忧道：“小主，回去吧”。

        “是啊，该回去了。我的春和殿，这次，总算要热闹几日了”，和嫔昂首，向殿外而去。

        福清公主骄纵，宫里宫外皆知。去年，皇帝曾有意指婚，挑中的本是吏部尚书嫡孙，没出三日，那公子便“偶遇劫匪”，腿断了，脸也花了。老尚书已到致仕之年，当即上奏朝廷，举家回乡。

        这样的金枝玉叶，哪个敢要。

        宫里宫外能打点的，叶氏自问全做到了。复爵的仍是叔父，而不是兄长。和嫔想不出，究竟哪里出的纰漏，明明这爵位应是长房的，如何落到二房头上。

        昨儿皇后还暗示，她的兄长要承爵了。中宫所言，从未出差。如何一夜之间，便猪羊变色。

        方出皇帝寝宫，远处来了一架肩舆。

        和嫔敛起惊讶之色，退到路旁，待肩舆靠近，行万福礼：“嫔妾给贤妃姐姐请安”。

        抬肩舆的宫人停下脚步，贤妃下轿：“叶氏，恭喜了”。

        和嫔轻声笑道：“嫔妾得了赏赐，但不知，姐姐今儿是赏还是罚？”

        “圣心难测，谁知道呢。若是赏赐，便是沾了妹妹的光”。

        和嫔转而冷笑：“愿贤姐姐心想事成，也好给四公主积积福。嫔妾，告辞”。

        贤妃抬头，瞧了瞧天上的朵朵白云。

        若能像鸟儿一般翱翔天际，不必日日困在这红墙碧瓦内，该多好。

        御书房门前，陈公公静候。

        “公公，别来无恙”，贤妃倒柔柔笑了。

        陈福屈身行了礼，“陛下已等候多时，娘娘，快些进去吧”。

        贤妃瞧前方的殿门：“但不知这一回，要跪多久”。

        陈公公略停了片刻，方道：“这贵重二字，以陛下为尊。娘娘，不为自己，也要为公主筹谋”。

        贤妃抬手：“相识近二十载，谢公公一番心意，奚氏，有礼了”，用力推开厚重的宫门，容玥，抬腿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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