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仙人在世（八）

女人后来抱着孩子去了哪里众人并不清楚，看她似乎准备离开破庙，重新振作养活孩子了，围观的人也是顿觉她的不易。

        灵药铺最近这些时日进账颇多，在京城口碑又极好，生意越发蒸蒸日上起来。只是这种模样，在有心人眼里已经是眼中钉，肉中刺了。

        离灵药铺仅有一街之隔的于氏药铺，清早刚开门不久，于大夫端坐在柜台里捣药。他今年已过半旬，蓄着一把长胡子，只是多年行医身体康健，眼神也比一般同龄人的亮些。门口的小徒弟勤快的拿着抹布擦拭柜台，忽的在他身旁探进来一个脑袋，在屋内打量了一番。

        于大夫不快的放下手里的药杵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一大早的就来我这里看东看西的。”

        来人是林氏药铺的大掌柜，闻言也不脸红，见于大夫看到他，双手插/进袖口便进了屋，笑嘻嘻的道：“于大夫，我看你店内也没什么人啊，还以为没人的就我一个呢。”

        于大夫阴阳怪气的开口：“哼，现在附近药铺有哪个店人多的，人不都跑去灵药铺了吗，除了些小病小灾的，哪个不去买丹药了，也不怕吃死。”

        “哎，吃死倒不至于，但谁知道现在看着人蛮好的，日后会不会出现什么症状呢。”林掌柜摇摇头，看起来对灵药铺颇为不屑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个灵药铺，以前从没听说过这等名号，宛如从天而降的一般。按理说他这丹药这么厉害，早便应该打出名声才对，我走南闯北却一丝消息都没听过…”

        他顿了顿，四处望了望，见没外人在此才凑到于大夫身前道：“要我说啊，他这丹药里面还不知道掺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

        见于大夫不置可否，便明白他们二人的想法差不多，林掌柜脸上浮出笑意来：“依我看，咱们京城内最有名的大夫莫过于于大夫您了，也不知道那灵药铺的人是怎么做出来的丹药，但我想着要是您也能做出来丹药，肯定不比那灵药铺的差。”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林掌柜这一通话正说到于大夫心坎里了，他自诩悬壶济世，医术在城内首屈一指，多年的行医经验更是让他无比自信，没道理灵药铺能做到的事情他做不到。

        更何况他本就对灵药铺颇有成见。原本于大夫技术超群，被无数人夸赞，外出一站，人人都知这是医术高明的于大夫。可现在替医馆里的人治病，人都会怀疑，甚至质问他，能不能把他治的和灵药铺的效果一样，这让对自己医术很是骄傲的于大夫气愤不已。

        但他面上却不显，只详怒道：“那般丹药我如何做的出，你莫要往我脸上贴金了。”

        林掌柜还想有来有回的夸赞他几句，却见身后已经来了病患过来求药，只得闭嘴悻悻的告辞离去。

        于大夫站在柜台里一边给病患诊治开药方，一边开始思考丹药的事情，他现下觉得，自己制作丹药也并非做不出来。

        他颇有些自负的想，不就是些草药揉捏在一起嘛，药效混合而已，不然难道真的是仙人做的灵丹宝药吗，怎么可能。

        说干就干，正好铺子人又不多，于大夫吩咐小徒弟看店，自己便去了后院找寻草药，一个个精挑细选的细细研磨捣成汁水，再在炉子里煅烧，满脸期待的等着丹药出炉，只是忙活了大半日子得到的只是一团黑焦团子，不由得让人气极。

        于大夫更恼恨浪费的药草，这些卖出去也能值不少钱呢。但想想研制丹药成功以后的利润，顿时也心平气和了起来，只继续想着别的法子。

        林掌柜自那日踏入于大夫的铺子以后，已经几日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于大夫在日日忙着什么，但看他那兴冲冲的模样，好像在干什么了不得的天大的事情，于是跑去于氏药铺询问柜台里的小徒弟，可小徒弟一问三不知，只傻傻的挠头憨笑不语，顿时泄了气。

        刚准备离开，却见于大夫背着手进了药铺，身上还略微有些脏兮兮的，不知道去做了什么勾当，脸上却是十足的喜气，傲慢的甩着袖子和林掌柜打了声招呼。

        林掌柜没在意他的无礼，只眼睛亮了亮，笑嘻嘻的凑过去询问他：“于大夫，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了？何不与我说说？”

        于大夫将背着的手伸出来放到柜台上，摸出来一个匣子，小徒弟一打开，里面居然是圆滚滚黑褐色的药丸，顿时惊诧的张大了嘴：“这，这是丹药！师傅您从何处得来的？！”

        粗略一数，竟然有十来颗，算作按灵药铺五百两一颗的价位来看，这些丹药足以顶一个带庄园的大别院了。

        林掌柜慌忙凑上前去摸了一颗，拿到鼻端闻了一下，确实是沁人心脾的草药味道，和灵药铺的样子一般无二，甚至草药的味道更浓一些。他顿时惊住，看着那一匣子丹药，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座金山，一下子羡慕起来：“这些丹药能换成多少银子啊，怕是我的铺子典当了都不够，于大夫您是从何处得到的？”

        于大夫刻意在林掌柜面前拿出来丹药，就是想看他这副吃惊的模样，见此心满意足，抚着自己的胡须自得道：“这自然是我自己炼制的。”

        “师傅居然是您自己炼制的？！”

        “居然是于大夫您？！！”

        “这，这怎么可能……”

        小徒弟和林掌柜均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来。虽说林掌柜一直说相信于大夫的医术能力，相信他也能做出这种丹药，但也只是随口一说，谁成想于大夫居然真的研制出来了！这是何等的厉害！他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置信。

        小徒弟更是惊讶。他是知道铺子这段时间的情况的，因为来治病的人少，铺子几乎入不敷出，他一直胆战心惊生怕自己有一天会被于大夫辞退，却不想于大夫竟然在做这种大事！若这丹药真的有效，他们不仅不会如此的入不敷出，还会很快赚的盆满钵满，他再也不用担心被辞退的事情了！

        他一时间喜不自胜起来，端着匣子就跑去问于大夫：“师傅，那这些丹药都是可以卖的吗？我们以后就能售卖丹药了？”

        于大夫自然点头，甚至不满他如此喜怒浮于表面的憨态，面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小徒弟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询问于大夫：“那咱们，也卖五百两一颗？”

        于大夫一下子卡壳，哑了半天才抚着胡子道：“倒也不必那么多……咱们这是第一天卖，最起码比他们低一些，就三百两吧。”

        “哎好嘞师父！”

        小徒弟手脚很是勤快，找来纸墨笔砚郑重的写了起来，很快牌子就立在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一抬头就能看到。

        ———屋内售有丹药，三百两一颗。

        林掌柜见此情景拊掌摇头感叹：“于大夫，你这铺子怕是要直接飞升了，以后你也是仙人了。”

        于大夫自得的抚着胡子，却并没有反驳。

        店铺外有行人感觉惊奇，便过来询问：“于大夫，您也有丹药啊，是怎么弄到的？”

        小徒弟便很自豪的道：“是我们师傅自己炼制的！”

        “啊，竟然是这样！”来人恍然大悟：“那效果也和灵药铺的一样吗？”

        “啊这个……”小徒弟挠了挠头，眼见柜台前师傅狠厉的眼神扫过来，顿时一个激灵，慌忙道：“是是是，当然啦，药效自然是一样的！”

        来人便眼睛亮了起来。

        等到过几日附近有人要去灵药铺买药的时候，便有人开始挤眉弄眼的问他们：“你们还去灵药铺买丹药啊？不知道附近还有别的店卖丹药吗？药效都一样，价格少了很多啊！”

        “真的假的？”其中一个男人一愣：“卖丹药的不就这一个地方吗？还有谁在卖啊？”

        对方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和他说：“当然是于大夫啦，人家可是医术高明的医师，在京城名声也是数一数二的，他亲手炼制出丹药，药效和灵药铺的一样，但只需要三百两呢！”

        一听这个几乎减半的价钱，男人顿时就被打动了。本来五百两银子就不是容易凑齐的，而听说有同样药效的丹药居然三百两，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便依着对方的指点去了于大夫的药铺。

        灵药铺门口原本还在排队等候的人见他们都散开了，往另一个方向走，顿时愣神，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于大夫那里也有能够治疗和解毒的丹药，只需要三百两！”有人偷偷摸摸的的喊出声，顿时周围一片哗然。

        “三百两？于大夫也开始卖丹药了？”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了，于大夫的药铺开了蛮久了，我小时候就在他的药铺接过骨，这药定然是真的…”

        “于大夫门口都贴着告示呢，真的三百两！”

        “有便宜的谁还去灵药铺啊，那么贵，若是只有他一家卖药也就算了，现在又不是只有他一家，于大夫在城内经营多年，我们自然要相信于大夫了！”

        “对对对，兄台你说得对，快去抢药，于大夫说这次只炼制了二十颗，不买就没有了！”

        闻言众人都急了起来，你推我挤的朝于大夫药铺门口挤去，门口更是一堆人，甚至堵到连门都进不去，只能在门口挥着手和于大夫喊话：“于大夫先给我留一颗！”

        “于大夫我先来的！先给我！！”

        为了能够便宜二百两银子，一群人抢的面红耳赤，差些扭打起来。

        旁边有颤颤巍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过来，声音微弱的和于大夫想要说什么，可她的声音很快被争吵的声浪盖过去，于大夫侧耳听了好一阵子都没听清，依稀明白她是来求药的，便不耐烦的挥挥手，根本没时间搭理她。

        还是小徒弟小跑着过来和老妇人致歉，歉疚的看着她道：“老人家，我们现在没时间给你看病，现在在卖丹药，还请你离远些不要被人挤的受伤了。”

        老妇人自己走了很久才走过来，已经浑身无力，面露乞求，知道于大夫是附近最有名的医师，便扒着于大夫的袖子想让他管管自己，可于大夫收钱收的正起兴，哪有时间管她，不耐烦的把她掀到一边，吩咐小徒弟带她去别的药铺，小徒弟连忙答应，只老妇人唉声叹气憋闷的厉害。

        屋内的人一手丹药一手交钱十分痛快，等屋外那些人好不容易挤到于大夫面前时，便听于大夫道：“不好意思诸位，今天的二十颗丹药已经售完了，有需要的各位请明日再来吧。”

        闻言，后面排了一整条长队的人顿时面露失望，感觉自己损失了好多。谁知道于大夫今日卖的这么好，明天会不会涨价呢。

        等人都散了，于大夫关门闭店，和徒弟凑在一起数钱，越数越开怀，越数越激动，桌上的银两数目比他以往那么多年赚到的钱都要多，他挨个用牙咬银两，忍不住笑出声，俯下身抱着桌上的银两，只觉得今晚都要开心的睡不着觉了。

        晚上，于大夫在院内继续捣药草，准备多做一些丹药卖，今天做了二十颗，明天就要有四十颗，这样一来进账直接翻倍！

        他越发兴致勃□□来，捣药的力气也越来越大，直到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于大夫擦了擦手，蹙着眉头走过去开门，却见是他的小徒弟。

        他不满的问道：“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那小徒弟满脸大汗，脸色苍白，眼里看起来相当恐慌，他差点跪到地上，惊声道：“师傅，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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