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放灵活点

春平出房进堂屋，看见双红穿着一件红毛衣，坐在堂屋椅子上，他妈妈妈菊香正从黄泥茶壶给双红倒水喝，木生下地干活去了。

        双红在跟菊香聊天。

        “婶娘不消客气得，昨天镇里的吴镇长到我家吃饭，顺便说办公室要个通讯员，我爸就推荐了平平哥，我爸跟吴镇长说平平哥能写会画是个人才，不用的话浪费了，再说去镇里做也是个机会。”

        这当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春平不知怎么搞的心里有点慌，却硬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问：“哦，是这个事啊，那我要考虑一下，吃饭没有？”

        他预感到双红会带给他好消息来，刚进门的时候听到门口梧桐树上有喜鹊叫了。

        菊香说：“我的儿，这好的事你还考虑个什么？”

        双红点点头，脸上很高兴的，说：“平平哥，木生爸明天让你去大队部找他，他带你去镇上见镇里的吴书记。”

        春平一听，心里虽然很激动，但不知怎么有点畏怯，冲口而出，说：“我怕不是那块料吧。”

        双红看着春平，眼睛睁得溜圆，说：“你怎么不是那块料？过份谦虚等于骄傲哎你晓不晓得啊？”

        菊香在一边说：“双红你不跟他说，他是个活哈巴。”

        春平听了他妈这么说，突然有点恨她，她太没骨气了！

        可是当着双红的面，春平又不好说什么。

        这时木生突然从门外见来了，他可能一直在蹲在外头抽烟。

        木生进来后吭出一句说：“你不去试怎么晓得你搞不好？比你跑出去打工强！”

        春平心里有点感动，他知道木生是为他的前途着想才这样说，木生这样等于就是把自己的脸扔到地上了。

        春平在心里叹口气，要是他爸爸是村里的书记该有多好，福山那个王八蛋对他春平再好，他内心里也不会感激他啊。

        春平看着双红说：“我不想去大队部，我就在小学门口等你爸爸吧。”

        双红听了一笑，脸上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说：“也好啊。”

        双红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她想得到春平为什么不愿意去大队办公室，福山就是在那里把木生的脚打跛的。

        菊香说：“双红，替我多谢你爸啊。”

        木生蹲在门口磨刀石旁边捏着一根烟，朝双红笑笑，不说话。

        春平心里一阵悲哀。

        双红走时菊香说说：“平平你送下双红。”

        出了门走到稻场上时双红小声说：“你等会还是到大队部那里等我爸爸吧，他租了个车，到时送你过去，现在什什么都讲面子的，不要让人瞧不起呀。”

        春平想了想，点点头答应了。

        双红家在下湾，沈家湾是个大湾子。送到下湾湾口，春平就回来了。进屋时春平才想起他都没有亲口跟双红说声谢谢的话，从内心来讲，他还是感激双红的，可是又不想让村里人看出他跟双红有什么关系，毕竟木生的腿是福山打跛的，还被搞去结了个扎，这是奇耻大辱，是个人，都会想办法报仇，这是人之常情。

        第二天福山到镇上租了个小面包车，看见春平他显得挺高兴的。

        车上他拍拍春平的头说：“平伢去了那里好好干，吴书记就是搞通讯员出身的！”

        春平点点头，说实话有点拘束，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瞎笑。

        福山接着说：“听双红说你作文写得好，我跟吴书记讲了，去了后多写点材料，材料写得好领导就会喜欢你，领导一喜欢什么都好办，晓得啵？”

        春平说：“晓得的福山叔子。”

        沙石路有点颠人，路边的白杨树一行行飞快退去。

        以前春平去镇上都是走路去，这一次是坐车，心里隐隐有些兴奋，毕竟对于春平来说，这恐怕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几分钟后车子就开进镇政府了。下了车福山领着春平往白色的镇政府大楼走去。

        镇政府大楼是新盖的，白色，八层，算是西河镇的最高建筑了，一眼望过去，有点美国白宫的味道。所以西河的老百姓给他给了个外号，叫小白宫。

        福山问：“第一次来这里吧？”

        春平说：“嗯。”

        福山说：“莫紧张，这个地方也是人住的。”

        “嗯，我晓得的福山叔。”

        领到二楼的西河党政办，一个脑袋上没多少头发的中年男人看见福山，站起来，笑着说：

        “哟呵，福山书记大驾光临。”

        “汪大主任，我找了个伢送过来你看看。”

        福山跟春平介绍说：“这是党政办公室的汪主任，喊汪主任。”

        春平结结巴巴地说：“汪汪主任您好。”

        汪主任大名汪中平，头发有点稀，鼻子大，皮肤白，手握起来有点发软。来时春平听福山讲汪中平年轻时候是个阉猪佬，后来进了思想文艺宣传队，能说会道，一口气干到主任，就再升不上去了，副镇级一干就是十几年，从福山的口气里好像不太瞧得起汪中平。

        汪中平看了眼春平，说：“小帅哥啊，几岁了？”

        福山看着春平，那意思是让他自己说。

        春平说：“刚从西河高中毕业，19岁。”

        汪中平打了个哈哈说：“高中生啊，怎么不考大学？当通讯员可惜了吧？”

        “成绩不行。”春平谦虚道。

        他这个回答让福山有点着急，补充说：“伢是个好伢，能写会画，主要是偏科，这小狗日的人老实，心窿眼儿还是蛮多的，人也灵活。”

        汪中平笑笑：“你福山书记看人几时走眼了的？”然后朝春平说：“小伙计，要作好吃苦的准备哦，通讯员不是那么好干的。”

        春平笑：“我晓得的汪主任。”

        “你认得汪玲不？”

        “认得，一个班的。”

        汪中平笑笑，望着福山说：“我姑娘的同学。”

        福山说：“那您汪主任以后该说的就说，该骂的就骂，你就只当是你自己的儿子啊。”

        汪中平：“福山书记，我不得客气的，欺穷不欺少，好好搞，年轻人前途不可估量！”

        听了汪中平这话，春平心里一时有些激动。

        福山说：“吴书记那边我就不过去了，还有点事，先走了。”

        汪中平说：“好的，你忙你的。”

        其实福山昨天为春平的事已经请吴万林上镇上的桃源酒店吃饭了，他跟吴万林是初中同学。

        说了几句后福山走了，走时还给了春平一百块钱。

        “你自己去街上买件衬衣吧，放灵活点，晓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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