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刺客？

她不会看错，那婢女身上所穿衣服的颜色正是她落水之前看到的。

        当时只来得及看到衣裙晃动，未看清那人的面目，刚才她特意留意了周围那些宫婢，却无一人穿这颜色的衣服，现在想来，定是这婢女为防她发现，而躲在了她看不到的位置。

        再者，在被人推下之时，慌乱中她下意识地伸手往后拽了一把，曾听到裂帛之声，如今见这婢女死死护住衣袖，更是肯定了她的猜测。

        “我的婢女，凭什么听你的。”杜芸雯似乎觉得很可笑。

        “若是心中无鬼，又何必怕别人看。”书颜勾着一抹讥讽。

        僵持之下，一直沉默的慕容子渊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爷……”书颜刚一开口，便被打断。

        “六爷，没什么，侧王妃好象对我有点误会。”杜芸雯微微笑着，柔柔地看着他。

        误会？亏她说得出口。

        而且在说到侧王妃这个称谓时，她有意加强了语气，似乎尤其强调这个“侧”字。

        书颜索性不看她，转头直直地盯着慕容子渊。

        “哦？”慕容子渊淡睨了书颜一眼，“既然是误会，就不必理会，你先走罢。”

        “等等。”书颜紧抓着那婢女的手臂，看着慕容子渊，“王爷，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新娶进门的妻子，自己的妻子被人推下水，难道你不应该将此事调查清楚么？如今推我落水之人就在眼前，你莫非因为别人的一句误会就此姑息不成？”

        “六爷，侧王妃此话实在冤枉，我与她无仇无怨，推她做什么。”杜芸雯笑看她一眼，“若真是我命人推的，太子殿下也不会听到我那婢女呼救了。”

        书颜想要开口，慕容子渊已淡淡道：“雯儿说是误会，便是误会，本王信她。”

        好一个信她。

        书颜怒极反笑。

        若不是慕容子弘正好路过，杜芸雯会为了撇清嫌疑替她呼救？

        这句话分明与“贼喊捉贼”同理。

        “好，既然你信她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书颜看着慕容子渊，眸光转冷。

        一把推开那婢女，她抹去脸上的水珠，慢慢转过身。

        杜芸雯嘴角轻轻一提。

        慕容子弘却是一笑，与慕容子渊点头示意打算离去。

        “啪！”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书颜就此作罢之时，书颜猛地回头，以迅雷之势扬手就给了杜芸雯一巴掌。

        这一动作，电光火石，意料之外，快得由不得人阻止。

        清脆，响亮，干脆利落，落在书颜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悦耳动听。

        杜芸雯捂着火辣辣的脸，一时不可置信。

        “你打我？！”

        书颜扬起灿烂的笑容，仰起下巴挑衅地回答：“打的就是你，比起你刚才差点将我淹死，这还算是轻的。”

        既然不能指望别人替她出气，她便自己来。

        “六爷，此事如何处置？”杜芸雯脸色极为难看，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打她，咬牙道，“稍后我姐姐若见到我这般模样，只怕到时候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虽不知道杜芸雯的姐姐是谁，但想来在宫中地位颇高。

        书颜眼睛斜斜地扫过慕容子渊，见他薄唇紧抿成一线，眸色暗沉，不由轻哼一声。

        爱咋咋的，她既然敢做，就不怕承担后果。

        “杜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就此作罢如何？”一直静看热闹的慕容子弘开了口。

        “殿下对她倒是怜香惜玉，难道我就活该挨她这巴掌不成？”杜芸雯冷笑。

        “这倒不是。”慕容子弘笑道，“只是侧王妃刚刚被人推下水，却未找到背后之人，此事若是闹到我父皇那里，只怕越发不好收拾，倒不如就此打住，小事化了。”

        “此事与我无关，皇上知道又何妨。”杜芸雯扭头，并不领这个情。

        慕容子渊脸上线条紧绷，垂眸静看着她：“雯儿，此事不宜闹大，算了罢。”

        杜芸雯轻咬着唇，看了他许久：“好，既然是六爷求情，芸雯不敢不从，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有下一次……”

        “若有下一次，我第一个不饶她。”慕容子渊淡淡道。

        “好，六爷的话芸雯会记在心里。”

        杜芸雯凝了他一眼，眼睛又扫过书颜，之后向慕容子弘礼节性地福了福，带着婢女离去。

        书颜深深吸了口气，即使出了一口恶气，慕容子渊与杜芸雯的一言一语以及眼神交流却令她更为不舒服。

        “多谢殿下为书颜求情。”她只是对慕容子弘行了一礼，便挺直了脊背，高昂起头，再也不看慕容子渊，凭着记忆一步一步往停车处而去。

        林启二人见着她皆有些惊诧，尤其之前对她蹙眉那名男子，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指了她半天。

        “程然！”林启一把拍下他的手，沉声喊了一句，他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夸张遂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

        慕容子渊自上车后便沉着脸一言不发，书颜也没心情与他说话，更何况那一身冰冷的湿衣服紧贴在身上，只觉得一阵阵发冷，那男人却自始至终未关心过一句，她更是觉得透心凉。

        挥手让垫脚的小厮闪开，她咚地一声跳下车，却被拖地的裙子绊住了脚。

        眼见着就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她认命地瞪着那片青石地面，一抹深紫却将她后领提住。

        这个男人，每次非得抓那个位置么？她又不是什么小鸡小狗小猫。

        书颜被勒得难受，边咳边愤愤地想。

        “说你不会走路还不乐意，两只眼睛长着是干什么用的！”男人面无表情说了一句，便进了府。

        夜里的风还有点凉，书颜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后悔没有听碧荷的话加件披风。

        白日掉进水里，湿冷的衣服又黏在身上许久，似乎着了凉，头有些重。

        本该待在屋子里早些睡觉，可心里有些莫名的烦乱，便让碧荷与另两名府里调过来伺候的婢女留在院子里，自己一个人出来走走。

        瑾王府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随意逛着，也不知到了何处。

        明显的，她迷路了。

        四下一片漆黑，只听得瑟瑟草木之声，风低咽着，影影绰绰的暗影随风摆动，象一个个鬼影，此处本就有些阴森，此时平添了几分恐怖气息。

        书颜虽不信鬼怪之说，但眼下这个地方却也令她心底发毛。

        努力回想，凭着依稀的记忆往原路返回，可过不了多久，她发现又回到了原处。

        不死心，继续走，结果还是如此。

        几次之后，她无力地坐到一块石头上，将自己缩成一团。

        莫非，她遇上了传说中的鬼打墙。

        “嗷……”

        一声嘶叫，凄厉如鬼，在这阴暗空寂中尤为骇然，惊得书颜砰地跳起，几乎尖叫出声。

        惊慌看去，黑暗中，两只幽蓝幽蓝的眼睛距她几步之远，闪动着诡谲的光芒，正定定地看着她。

        象鬼火。

        书颜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一跳。

        心中虽是极怕，但好奇心终于胜过一切。

        强压住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她稳了稳心神，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才颤魏魏地伸出脚向前挪去。

        好在那双眼睛就停在那里不动，这使她安心了许多，待走得近了些，几乎绷断的神经才稍稍放开些。

        一人来高的大石上，一只通体乌黑的猫端坐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纯得不含一丝杂色的毛发泛着隐隐的光泽，与周围的夜色融成一体。

        只是那双眼睛……

        书颜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黑猫的眼睛象是能穿透人的灵魂，带着她通往幽深遥远不知名的地方。

        她缓缓伸出手而不自觉，极慢，想要去触摸那两点幽蓝的光。

        那黑猫却在她即将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倏地跃下，隐于黑暗之中，转眼不见。

        书颜的手便那么顿在半空中，久久地，那石头上空无一物，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她的幻觉。

        一阵冷风吹过，她猛地打了个寒噤，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心有一刹那的空落，随即又觉好笑。

        不过是一只猫，却叫她好似失了心魂。

        天地间更加黑沉，浓重的黑裹着她身上的白，更象只孤魂野鬼。

        她拢紧衣襟，咬了咬牙，往那猫消失的方向快步走去。

        暗暗笑话自己，以前根本不信鬼力神通，如今倒是把那只猫当成了救世主，象是认准了它会替她引出一条路来。

        约摸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书颜还是不确定自己所在何处，虽然不再象之前那般围着一个地方打转，但也好不了多少。

        寒气更为袭人，她尽量加快步子，远处似乎闪过几点红光，顿时希望大增，几乎都要小跑起来。

        芳华园。

        三个漂亮的行书题字悬挂于园子门口，两边挂着两盏灯笼，除此之外连个人影也没有。

        心中难免失望，书颜往前走了两步便想离开，顿了顿，又转身折了回来。

        既然此处是个园子，又亮了灯，里面住着人也说不定。

        如此一想，便紧步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心里越没底，借着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出，除了满园子的桃花之外，此处并没有可供住人的楼阁，想必也就是个赏景的地方。

        心里泄了气，里面的光线也越发暗，几乎看不清东西，她正想沿路返回，一声断喝猛地响起。

        “是谁！”

        未等她有所反应，脖颈一凉，一抹寒光已抵在细嫩的皮肤之上。

        她惊呼一声，腿下发软，连忙伸手抓住边上的桃枝。

        “别误会，我是府里的侧王妃。”书颜怕对方将她当作鸡鸣狗盗之流，忙开口自报家门以免枉死。

        对方剑下似乎稍作迟疑，却依旧将剑紧抵着她的大动脉，稍动一分便会血溅当场。

        书颜自明白其中厉害，紧稳住身子不敢稍动分毫。

        “呃，我真的是瑾王的侧王妃，你能不能……先将剑放下？”她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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