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真情表白

知青点的钟年、小傅、赵娟、孙卫东等人，也听到了从收音机里传来的哀乐声，沉默中，有人抽泣起来。

        而收不到任何消息的沈、罗两个大右派，却自在地编着草筐，阿文也在练一种新的本事——飞镖和飞石。他已经能飞石击落树上的鸟了，这本事是阿贵过来的时候，专门教他的。阿贵还给他做了12支飞镖。他练了一个多月，已经有不错的准头了。

        而等到罗永刚知道他心中的“神”已经逝世的消息时，他同时还知道了那四个人被抓起来了，就是所谓的“英明领袖一举粉碎四人帮”。他感叹不已，这还得益于被知青们邀请去讲战争的故事，带着阿文来到了知青点，从知青那里得到的消息。

        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讲完了革命故事后，到了夜深，大家都睡下了，他却心潮澎湃，一直睡不着觉，索性披上外衣，到林子里走走。

        到山区来，已经好多年了，虽说这里安宁、自在，没有纷争，没有俗事袭扰，他还是一腔热血无处发泄。作为一个十多岁就参加革命战争的老战士，一个解放战争中率领一个纵队南征北战的少将，一个建设时期曾担任副部长的高级干部，长期窝在这么个闭塞的山区，把他憋坏了。他时时想念着自己的老战友老同事们，他们现在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

        罗永刚已经没有家了，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正式宣布和他断绝一切关系，这个妻子还是解放后娶的女学生，当然，他不怪妻子儿女，如果当时不走这一步，说不定就会被批斗，有生命危险都说不准。

        他望着黑洞洞的林子，思绪万千。

        这时，身后有一道光射来，有人来了。他转身一看，那人却关上了手电筒，轻盈地走过来，叫了声：“老罗，我就知道是你。”

        “哦，是小赵姑娘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睡？”

        没错，来的正是赵娟。

        罗永刚今天过来，她的全部注意力就集中在他的身上了，好像有什么感应一般，她睡着睡着，突然醒了过来，她感到罗永刚可能也没睡，就找了个手电筒出来找他。

        赵娟一直在等一个单独和罗永刚相处的机会，现在她等到了。就在这几日，这个有着非凡的政治敏感性的姑娘，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所谓的四人帮被抓起来了，而且广播里报出来的那些最高领导集体，基本上都是军界的，也就是说，一批老的又要重新登上国家最高政治舞台了。而罗永刚，下放之前就已经是副部长了，说不定哪天又会复出。

        当然，除了这些，她知道自己真的爱着这个魁梧爽朗的老头，她的心早就告诉了自己。

        “老罗，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这里会有蛇的，你要小心。”

        “是吗？我倒没注意，那我们赶紧出去吧。”

        两人紧挨着往外走，走了几步，赵娟问：“老罗，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否则为什么睡不着？”

        “啊，我是睡不着，平时只要头一挨着枕头，马上就能睡着，可是今天不行了，怎么都没睡意。我在想，说不定该是我回去工作的时候了。”

        “对，像你一辈子为国家奋斗，那些人就不该把你下放到这里，不过，我也觉得你被下放过来，也挺好的。”

        罗永刚停下了脚步，好奇地问：“你说挺好的？是什么原因呢，跟我说说。”

        赵娟这个时候不怕他看到自己脸红，她大胆地说：“如果你不下放到这里，我就不会遇到你了，也就不会——”

        “不会什么？你这姑娘，我不下放，也可以遇到你呀，我也经常会去上海开会的。”

        “但是，你是大干部，我是个最普通的上海人家的小孩，怎么能遇到你呢？”

        老罗微微一笑，说：“嗯，我们这些干部，的确离开群众太远了。你刚才想说什么？说出来听听。”

        赵娟憋了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就不会喜欢上你了。”说完，几步小跑就到前面去了。

        罗永刚懵了。

        她刚才在说什么？喜欢上我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几步快走，赶了上去，只见赵娟低着头，都不敢看他。

        “还别说，我也非常喜欢你们这几个姑娘小伙儿，你们都是好样的，人品出色，工作也努力，各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

        “我，我不是那种喜欢。”她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罗永刚的双臂，趴在他的胸前，喃喃地说：“老罗，我喜欢你，我要做你的女人。”

        罗永刚反应不及，他呆呆地任由她靠在自己胸前，一时间激动万分。

        “小赵姑娘啊，你知道刚才你在说什么吗？都是傻话，你是个优秀的青年，而我则是个老右派，一个被批判的坏人，又这么大的年纪了，你怎么能喜欢上我？”

        “你不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没有人再比你好了，我就是要喜欢你，谁都拦不住我。”

        罗永刚轻轻地推开她，说：“来，我们到那边去坐坐，我们说说话好吗？”

        两人走到林子外面，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晚上的山里有点凉意，赵娟身上抖了一下。罗永刚赶紧把自己身上仅剩的一件外套给她披上，自己只剩下一件汗背心了。

        “我不要，这样你会着凉的。”

        “我不怕，大冬天我只穿这件背心都没事。你可要小心着凉，你们这些孩子，没有父母在身边，这里条件还如此艰苦，一定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没事，我只要有你保护我，我什么都不怕。”

        “小赵啊，我跟你说心里话吧，你说，你都这样对我说了，我作为一个男人，能不动心吗？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年都过六十了，我估计你父母的岁数都比我小。而且，我还是顶着个右派帽子的人，人家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把我揪出去批斗，你这个时候还要喜欢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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