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父母心

汽车左拐右拐，一路红灯绿灯，安分守己，等到了地方，有人拉开车门：“傅小姐，欢迎回来。”

        傅明水怔了怔，旁边有女眷掩笑道：“别愣了，明水，下车吧。”

        傅明水走下车，早有人打开后备箱，拿出了她的行李，她略略往院子里一扫，看到载着傅镜止的那辆车已经停在了院里。

        傅家所在的小区，是一栋栋独立的别墅院组合而成的，门口有荷枪实弹的警卫守卫，也常有人在小区里巡逻。

        傅家所在的位置，大约处于小区的中后方，占地面积中规中矩，门口的大院处，乔木高耸，古色古香间，又带着某种幽远和森严。

        难怪占地广阔——里面没有一栋欧式的洋楼，只有一套组合的四合院。，一行人带着傅明水绕过走廊，走到一处悬挂着“雍明光正”的牌匾的主屋门口。

        主屋门口旁放着一口瓷缸，墨色的大金鱼欢快的在里面搅动着清澈的水花。

        主屋里人并不是太多，傅镜止坐在右边的主位上，正微微倾着身子，对左边的人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坐正了向门口望去，道：“大姑，这是傅明水。”

        左边主位上的人缓缓站起来，那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手里拄着一根紫檀木的凤头拐杖，虽然看上去一把年纪，眼神却很是锐利。

        傅明水心中一凛。

        之前听傅镜止说过，京城四个尚余的通阴世家，合称“京四派”的，分别是傅家、杜家、高家、唐家，这四家中，又以傅家的这位老太太辈分最大，阅历最广，哪怕是杜太爷，见到她都得尊称一声“大姑”。

        “大姑，”傅明水行了个礼，“我是傅明水。”

        她保持着那个鞠躬的姿势，傅大姑却没有说话。

        满屋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傅大姑茶杯盖合拢又关上的清脆声音。

        傅明水弯着腰，一直没有动。

        傅镜止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睛却凝实了下来，本来温和的视线变的专注，他抬头看了一眼傅大姑，傅大姑注意到傅镜止的目光，嘴角一撇：“起来吧。”

        周围人的目光凝聚在傅明水的身上，傅明水缓缓抬起头，她脸上的神情还是那么平静，只是肤色还是一样的苍白。

        “回来了，就好，”傅大姑眼皮抬都不抬，只仔细酌着手里这杯茶，慢慢道，“但现在有些麻烦，京四派的族会上，杜槐那小崽子，肯定会抓住你结怨的体质大作文章，你的名字已经传开了，这几天，就先在家里呆着，别出去惹事。”

        杜槐是杜太爷的名字，现在这些人里，也就只有傅大姑敢这么叫，顿了顿，傅大姑又道：“过几天，这几家年轻人有个聚会，镜止，杜家的小姑娘回来了，你去见见，你俩早点把事定下来也好，等成了一家人，有些事也就不算事了。”

        屋里起了一阵骚动，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傅镜止，傅镜止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然的闲适而优雅：“是，大姑。”

        紧接着，他又对傅明水微微一笑，“我打算带她一起去，回来的路上，已经接到好几个电话，询问这位归来的傅家小姑娘了。”

        “哦？”傅大姑顿了顿，眼神暗了下去，“也好，傅家的主脉，也就剩她一个了。”

        这句话什么意思？傅明水心中大惊失色，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低着头，答应了一声“是”。

        傅大姑几句话轻描淡写，气势却不言而喻，接着又有人上来安排酒席，等傅家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完饭后，刚才前来接机的二十来个人都陆陆续续的告辞离开，傅明水这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是傅家的分家支脉，这栋房子是傅家的主宅，平时只有傅大姑、傅镜止几个人住。

        傅镜止被傅大姑叫到里间谈话，佣人上来撤盘子，傅明水站了起来，微微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傅善行放下手中的酒杯：“傅明水，跟我来吧。”

        傅明水跟着傅善行向门口走去，拐了一个弯，走到一处院落，傅善行停住了脚。

        傅明水抬眼看了看已经打开的门，中式的古典花窗式门，散发着光润绵长的气息，和这处院子一样，处处透露着岁月的悠久感。

        “这间房子，一开始就是准备给你的，”傅善行负着手，淡淡道。

        傅明水怔住，刚想说话，却听傅善行继续道：“其实当时把你送走，确实是正确的选择，要不然，恐怕你也会像泓儿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那个时候，二弟和弟妹的死讯刚传来，你爷爷和傅大姑就做了决定，立刻把你送走，”一走到这里，傅善行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傅明水有没有听，“泓儿是我和你伯母的儿子，刚出生一个月，就死的不明不白，你大伯母当时就疯了，这么多年，一直躲在小房间不肯出来，我也没有别的孩子。”

        “大伯…”傅明水不知该说什么好，任何语言的安慰，现在都似乎显的苍白无力。

        “通阴，确实能让人有很多发财当官的机会，”傅善行悠悠道，“可世上哪有白食，鳏寡独，生老死，总是要占一样的，干这行的，家里失子的老人，无父无母的孤儿，总是特别多，你看这几个通阴世家，主脉支脉为什么那么团结，因为说不准哪天，就凋零了。”

        傅明水默然无语，对于通阴世家来说，血脉是特别重要的，有些法术，不依靠血脉的延续，就会失传，她也是知道其中利害的。

        傅善行感慨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傅家，现在这辈主脉剩下的孩子，确实只有你一个了，镜止的血脉虽然纯正，但跟你隔了五代以上还不止。有些东西，只有传到你身上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惹事，但出了事，也别怕，还有傅家在你身后呢。”

        傅明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应了一声“是。”

        傅善行负着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傅明水的视线外，不知为什么，傅明水觉得，他的背影，比之前她见过的，苍老了许多。

        她忽然想起了那句话。

        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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