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闽

傅明水这句话声音刻意压的很低，在嘈杂的馄饨馆里一时也没有人注意，而出乎她的意料，老闽并没有回答，想来是不相信她真的看出了什么来。

        傅明水深吸一口气，握紧右手，然后松开，手掌再展开之后，掌心隐约弥漫着一股黑气，她走到柜台的左侧，缓缓的，对着空气中的某一处贴了上去。

        一声极轻的，纸破碎的声音传来，被破坏的黄色符纸垂落下来，掉在傅明水的脚边，她弯下腰把它捡起来，然后抬头向柜台里看去。

        这一看，却让她吃了一惊，店铺老板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看着手里的账本，有客人过来结账，老板也只是机械的动作，客人们却未发现丝毫异常，一个个交了钱，然后走开，想来是这人身上施有其他的障眼法。

        在丹田里那股力量爆发出来的时候，傅明水感应到，柜台这边有淡淡的阴森之感，可看这老板，绝不可能是老闽。

        那分明是一个，被傀儡术控制的活死人。

        通阴这一行，恩怨太多，通阴者之间也有个规矩，除非本家，否则旁人不得干涉，傅明水皱了皱眉，隔着柜台，微屈三根手指，轻轻搭在那老板的肩膀上。

        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顺着她触碰的地方，向她的手指上蔓延而来，在到达解怨结的位置上时，骤然折转向厨房位置逃逸而去，傅明水向厨房位置迈了几步，却停下了脚步。

        她侧过身，在那老板的身边轻轻道：“老闽，我找到你了。”

        老板没有丝毫反应，还是木呆呆的坐在柜台后面，傅明水笑了笑，道：“你不回答我，我可就动手了。”

        她举起手，解怨结在右手上晃荡，阴森森的骨骰散发出阴冷的气息。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老板的头顶之时，那道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了，这次那声音有了波动：“住手。”

        傅明水微微笑了笑，手腕一翻，瞬间收回了伸出去的手，那老板苍白的脸上泛出了一点点血色，不一会看上去便有了生机。

        他站起来，收拾了一下柜台里的零钱：“傅明水？”

        傅明水点点头。

        老闽挑了挑眉，转身向二楼的小楼梯走去，在他经过楼梯口的时候，傅明水看见他的周围有一层的雾气唰地一下散去，她心里一紧，立刻转过头环视了一圈。

        周围的食客还在低头吃饭说笑，并没注意到柜台这边的暗潮汹涌，但这并不是因为傅明水足够低调，而是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傅明水伸手轻轻在空中滑动，感受着气息的变化。

        老闽以他自己为中心，以障眼为主，设了一个密闭的施术环境，刚才傅明水整个人身处老闽结下的阵法之中，如果老闽愿意，傅明水是一点解怨结怨的能力都无法行使的。

        在人流来往的地方设下稳定的阵法，这种能力，远远超出傅明水的想象，而在公共场合，还要如此小心，这个原因——傅明水瞬间换了好几个念头，最后一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是后背一凉。

        老闽已经走上了一半楼梯，看到傅明水还没有动，探出半个身子来，傅明水几步赶上去，老闽这才接着往上走。

        二楼和平常的店铺一样，矮着身子，搭着普通的地铺，旁边放置着普通的炕桌，但和傅明水印象中凌乱的二楼不同，老闽将住处收拾的非常干净，甚至过头的有点冷清了，如果不是看到桌子上两滴溅出的热茶，和擦的发亮的地板桌面，她就会觉得，这里是一处封闭已久的房间。

        出乎她的意料，老闽弯着腰走到二楼房间中央，伸手向上推了推，那本来看上去坚实的木质天花板却翻转过来，老闽指了指那天花板上那洞：“跟我进来。”

        傅明水跟着老闽走到洞口底下，学着他的样子，将双臂伸了进去，感到按到了地板后，她用力一按，整个身子腾上来，敏捷的落到了洞口旁边的地板上。

        老闽看到她也上来了，伸手下去关闭的入口，傅明水低头看去时，却发现地板上看不出一点痕迹，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做的障眼法，她思忖着，却看见老闽转过身子，她的目光顺着老闽的后背看去，看见了一排排书架。

        竟是一个资料库的模样。

        傅明水环视着整个房间，出乎意料的高大，她暗自计算了一下，照这边的建筑结构，是不应该有这么大的房子的，这屋子带着种医院似的肃穆冷清，里面却是类似图书馆的设计，一排排书架上放置着牛皮纸密封的卷宗，像是她小时候去的小学图书档案馆。

        老闽走到一架书架前面，伸手取过一个袋子，打开翻了翻：“傅明水，你要找的，是柳慕的资料？”

        傅明水道：“是的。”

        老闽把档案袋拿下来，不知为何，他没有直接递给傅明水，而是拿在手里掂了掂，像是在估计它的重量：“你对散脉了解多少？”

        老闽的口气里有种古井无波般的冷漠，漠视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生死。

        傅明水皱了皱眉，她并不喜欢这种人，明明有挽救回很多东西的能力，偏偏为了所谓的最优结果而放弃个人感情。

        太过理智的人，够清醒，却并不一定让人感到可敬。

        想到这里，傅明水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张脸庞。

        淡淡的笑意，眉目寥廓分明，优雅而温柔的模样，明明也是很冷静的人，却总让人感到温暖。

        她的心神莫名其妙一荡，脸上微微露出笑意，老闽扫了她一眼，目光犀利的像是要在她身上钻出一个洞来：“傅镜止怎么跟你说的。”

        傅明水收回思绪，正色道：“京四派说，如果我能取走柳慕的魂魄，”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那么就能接纳我会傅家。”

        “这么多年了，”老闽冷笑了一声，“还是对结怨体质耿耿于怀，反而自己家的内斗不停，小姑娘，你知不知道，柳慕可不是个一般人物，散脉这两年新起的领袖，京四派给你的考验，可不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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