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不平静的夜

她虽是这么夸奖着自己，沉浅却也知道这个太后不是好对付的善茬，因为从进门开始，她就能感受到太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气势。

        不过也难怪，能够在众多嫔妃当中脱颖而出，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心机必然是别人要重一些，沉浅皱着眉忍着膝盖上的痛意，却也没有开口让太后给自己起身。

        她知道这个时候若是自己说了话，倒是对不起太后先前对她的夸奖了。

        李季昂笑了起来，有些撒娇的看着皇姥姥，“皇姥姥，季昂知道您的意思，但总不能让沉浅这么跪着吧？”

        “哦哦哦，你看看你看看，皇姥姥把这事都给忘了，赶紧赐座。”太后恍然大悟，招来婢女搬了椅子过来。

        沉浅谢了恩，唇角含笑的坐在椅子上面，心里却祈求赶紧出去，四周的摆设固然富丽堂皇，可总给人一种压抑，她实在不喜欢。

        太后与李季昂话完家常之后，才开口问她，“听季昂说过，你的哥哥是卿南国首富姜言？”

        她这才仔细打量太后的容颜，虽然已是一头银发，可是眉目间却没有七十岁高龄的样子，敢用肤若凝脂，温婉如玉也不为过。

        想必当年也是美人一枚，时至今日虽已老去，可是这容貌却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

        身着一湘红色大红妆霏缎宫袍，缀琉璃小珠的裤脚软软坠地，磨砂有声，红袍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金红色牡丹，细细银线勾出了精致轮廓，雍容华贵气息尽显。

        沉浅不经感叹自己的容颜与这被年华所浇灌的容貌所比较，倒是降低了许多档次，她眨了眨眼睛，茫然的目光中透露着羡慕。

        “回太后，家中兄长确实是姜言。”她低眉善目的规规矩矩的将问题给回答完毕之后，眼角的余光看见李季昂坐在那里和自己眨着眼睛。

        沉浅在心中冷笑一声，等到这里应付完毕之后，可就有你好受的了。

        “哦？可是哀家却从未听说姜言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妹妹啊。”

        李季昂接口道，“沉浅也是前不久才来到这里的，之前是在姚江生活，她与姜言是表兄妹，所以皇姥姥没听说也是正常。”

        太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望着她的目光略有深意，沉声问她，“那你的家人呢？”

        沉浅晃了晃神，只听见自己回答道，“已不在世上。”

        话题到这里也便不再继续下去，李季昂看出来她不喜欢这里，却也不好和皇姥姥请辞，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后悔先前做出的决定。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他们才从‘罗云殿’里面出来。

        沉浅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张着双臂，面朝阳光，深深的吸了口气。

        “你这是获得重生吗？”他在一旁闲闲的开口。

        “那是自然。”她一睁眼，冷冷的斜睨他一眼，抬起莲步往前方走去。

        李季昂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好跟在她后面往前走，沉浅的脚步虽快，但他步子本来就比她大，所以跟着也不吃力。

        “你怎么这个讨厌！”她气得不过，停下脚步，回头就冲着他吼。

        他赶紧停下脚步，心有余悸的看着她，见她一脸怒气，只好将脸上的笑容收住，小心翼翼的问她，“你生气了？”

        她冷哼一声，“你说呢？”

        李季昂嬉皮笑脸的讨好她，“别生气了，今天我皇姥姥的生辰，先前已经说好了的，要我带你来给她看看，皇姥姥年事已高，你总不能拂了老人家的愿望吧？”

        沉浅懒得理他，心里却已经不再像先前那么生气了，只是更加郁结，“那也不用待那么久吧，里面那么压抑，我不是很喜欢。”

        “好好好，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你笑一笑啊，你看你今天这么好看，这么板着脸多不好。”

        她扭着身子拍开他放在肩头的手，沉声道，“今天就算了，以后再这样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李季昂无奈的笑着摇头，望着小丫头窈窕的身影，喃喃道，这性子啊……

        宴席的地点设在御花园的西侧门，他们经过的时候，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正在加紧的将席位安排好。

        远处还摆了一个大台子，暗红色帷幕拉了下来，倒是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那是干嘛的？”

        李季昂跟过来，“那个啊，有些歌舞，戏班子来演出，为他们搭的台子。”

        沉浅点了点头，旋步往别的方向走去，这里到处都是人，已经有认识李季昂的人往这边投来目光，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好处。

        身后的男子倒没有说她任性，只是一味的跟在她身后，二人这么走着，便远远的偏离了御花园境内。

        沉浅心中有许多事绕着她的心神，也是胡乱的往前，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周围繁花落落，沁人心脾，却不见一人来此。

        她有些慌了，一回头就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眸子，这才放下心来，往后走了两步，拉着他的袖子问，“这里是哪里啊？”

        她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可能是对未知的东西的戒备，李季昂垂眸，看着她白皙的小手握着自己的云锦袖口，一时间心里乱如麻。

        他清咳两声，看了下四周给她解释，“这里是‘凌墨渊’，这里群花拥簇，四周无人只能说明一个原因……”

        沉浅眼巴巴的看着他，结果他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了，急的她直跺脚，但是四周静的可怕，她又不敢大声喝他，只能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你快说啊。”

        李季昂垂眸，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反身将她的小手攥在手心，拉着她往反方向走，一边走一边嘱咐她，“这个地方不要来，不吉利。”

        沉浅的心都凉了大半截，她吓得头都不敢回，只能跟着对方的脚步，凌乱的往外走，等到二人离开刚刚那个地方的时候，她才敢蹲在地上安慰自己。

        李季昂回头，好笑的看着她，问，“你怎么了？”

        “你不是说那边不吉利吗？是有人死了吗？”

        噗的一声，李季昂终于笑了起来，这一天累计的笑意终于在这一刻爆发，眼前的女娃子懵懂的抬头看他，眼里的茫然让人更是喜欢。

        他蹲下来，手按住她的头，轻轻的抚摸，“沉浅，你真的很好玩啊。”

        啪的一下，沉浅愤愤的打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才好玩，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啧啧，本少爷哪里讨厌了？”

        两个人蹲在地上，却一点都不觉得累，远远看去，男子高大，女子娇小，毫无违和感的画面到让人羡慕不已。

        而此时，远处的某一个地方，那双紧盯着的眸子终于从隐了去。

        李季昂收回手，捂着肚子揉了揉，反手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沉浅，我觉得你全身都充满了幽默细胞，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伤心时让人心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开心时，逗得人笑的停不下来。”

        沉浅哼了两声，十分嫌弃的都不看他，站起来之后将衣裙整理了下，见他还没起来，心生一计，脚飞快的抬起往他身上踹了一脚，而后迅速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警惕的看着对方是不是有报复的举动。

        两个人打打闹闹好一会儿终于消停了一些，此时已经临近傍晚。

        她最喜欢看夕阳西下的景象，夕阳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赤红色，趴在庭院里的栏杆远远看过去，夕阳缓缓的往西边落下去。

        李季昂坐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看，他从来不喜欢夕阳，总觉得这稍纵即逝的美艳，让人有些伤感，而此刻，看沉浅静静的看着远处的景色，倒让他有些颠覆自己之前的定论。

        他远远望过去，红色的光芒照在大地上，再过一会儿这红色也会消失不见，就像有些人，让你魂牵梦萦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让人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沉浅的脸趴在手臂上，肉被挤压在一边，她嘟着嘴巴问他，“你喜欢夕阳吗？”

        李季昂摇头，却不看她。

        沉浅哦了一声，却没有追究他为什么不喜欢，只是觉得有些人的想法毕竟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她虽然不喜欢这里，现在却还在这里静静的欣赏夕阳西下的景色。

        很多事并不是自己就能够决策的了的，可是她的人生与别人却有着不经相同的轨迹，只是有时候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所有的一切也就都随之消失不见。

        “天色不早了，宾客应该都已经落座，再过不久就会放烟火了，你想不想过去看看？”

        李季昂看着她的侧脸，想起前不久的灯会，这个小丫头也是一脸喜色的看着天空绽放的烟火，只是那个时候没办法在她身边一起陪同而已。

        沉浅点点头，起身拍拍衣服，将衣角整理好，这才喜笑颜开的望着他，轻快的道“走吧，我倒是很想看看烟火呢！”

        临走前，李季昂回头望了一眼已经只剩下一角的夕阳，不经感叹，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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