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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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莲走进卧房,手里握着一个绯红色的小盒子。她步履少有的轻快,歪斜的三角眼里荡漾着罕有的笑意。她头盘垂云髻,上插碧玉簪,穿着一件绯红色的彩绣织锦襦袄,碎花裙摆几乎拖到了地上,显然在精心修饰上花了不少功夫。她很少这样。
瑾瑜吃力地抬起头来,给了女儿一个甜蜜的微笑。青莲回应了她。
“扶我起来。”王妃吩咐说。侍女小菊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背,让她顺利地坐起,拉来一个飞鸟描花枕垫在床背上,好让她躺得舒服。
瑾瑜将象牙色的妆花缎被拉起,盖在胸前,“女儿,给弟弟带来了什么礼物呢?”
青莲生硬的笑容消失,变成惊讶,“这么快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不,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见是个男孩,我觉得你更想要一个弟弟。”龙紫星虽然死了,但他还会在青莲心中活上很久很久,一个新的弟弟会化解她的积郁。
“一个梦而已,不能当真。”女儿重复,惊讶换成了悲伤。她想到了曾经活着的弟弟。“不过有个妹妹也很好,反正我现在等于没有妹妹了。”
她倒是活着,只是你见不到罢了。不过就算她死了也没什么分别,反正都活在你心里。
“拿来给妈妈看看吧。”青莲依言上前,把小盒子递过去,小菊接过来,送到主子手里。
盒面上包着绯红色的天鹅绒,里面是一颗蓝色的宝石,色泽明艳,被勾勒出婴儿的形状,还描上了眉眼手足,活灵活现,且通体近透明,像是上了釉的瓷器般光彩照人。
“纯蓝的松石,没有半点杂色,真是罕见的珍品。”瑾瑜指肚触摸着宝石,那种感觉真好。女儿不仅仅在装扮上用了心,还别出心裁弄了这么一件颇有意义的贵重礼物。不管怎么说,女儿至少没有怀恨她,并且爱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你来看我,我好高兴。”
“我是来看弟弟的。就当是个弟弟吧。”青莲的双手纠缠在一起,瘦小的身体不自然地扭动着。
她嘴硬,就和她的性子一样,并且很不习惯穿着这套服饰。瑾瑜理解这一切。
肚子里的孩子来得很是时候,不管是男是女,它都可以解决一大堆麻烦,它至少能把一家人聚拢在一起。青莲从小性格孤僻怪异,如果多了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对她一定是大有好处的。毕竟龙紫星也好,仁王其他的女儿也好,他们都不是同胞所生。如果有必要,青莲会知道生父是谁,父女俩长期对垒隔阂已经成了她一块心病。如果是个男孩,那就会成为未来的太子。龙承天生的全是女儿,他正需要一个出色的继承人。是啊,他如愿以偿地当上了龙君,现在他最大的渴望无疑就是要一个健康的儿子。而我给他生下的是一个女儿,并且是一个六指的不祥畸形。在生产这方面,我还不如古芷兰。
“我邀请陛下来抱月殿午餐,你会出席的,对么?”她对女儿的回答没有信心。
一阵长久的沉默,就在她以为女儿要拒绝时,青莲说:“我会。但我不想和他说话。”
很好,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女儿,虽然你不知道他是你爹,但他知道你是他女儿。我应该趁此机会和陛下提出要求,他会准许的,而你们父女很快就会相认,我们一家人不久之后就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近在咫尺却相距万里。
小菊和兰懿关系很亲密,当然这是她授意的,她需要了解女儿的所有事情,包括秘密。兰懿是个口风很紧的孩子,但对小菊并不是每一件事都能守口如瓶。比如说小主人这两天常念叨着那位摩罗国的三王子。
那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年轻潇洒,而且门当户对。当然这是桩难度非常非常大的婚事,几乎不可能,毕竟青莲是个畸形……但我要让青莲知道,我为了她尝试过。
青莲依然不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总是她在唱独角戏,久而久之,气氛就和过去一样变得尴尬,一如满桌隔夜的宴席。于是小菊拉着青莲去庭院里堆雪人,留下她一人在房里。
昨天中午在这间房里,新任首席御医张迈再三保证:不会再有畸形儿。这让她大为宽心。这位来自东湖省临水城的名医相貌堂堂,在当地拥有很高的声望。她对他的印象比安庆要好多了。
前任首席御医的尸体是三天前被巡路员发现的。大雪替凶手为他掩埋了尸体,但大雪只压到了车厢的一半,王廷因而得到了死讯。凶手留下了车,但骑走了马,但令人惊讶的是,安庆身上还有不少金圜和银铢,显然杀人者目的不是为了钱财。那天载安庆出门的老仆安德被人扔在一堆草料里,虽然被大雪冻伤,但性命无忧。这是一桩奇怪的谋杀案,凶杀明显是针对倒霉的安庆而来,刑阁目前还没有任何头绪。
近来刑阁束手无策的事情有些太多了点。黑族纳库在王都搞得人心惶惶,但刑阁的明察暗访,围追堵截毫无收效。早些时候九转镇魂塔窃案仍未了结,刑阁抓到的那些看来颇有价值的线索迄今仍只是线索,按说窃犯早该落网了,可是刑阁就像一点儿也不急似的。
总之自从龙颜之日后,就很少听到有什么好消息。昨天下午,哥哥裴永升任国匠后首次到抱月殿看她,当然是裴力多的嘴。但裴永也没有带来好消息,反而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龙君陛下最近计划扩建海军舰队,要舰队就要多造船,这需要大量的橡木、樟木、杉木、松木、铆钉、焦油、沥青、矿石、棉麻等等材料,这些东西泰半在码头区仓库里就能找到,所以丰饶商会成了最主要的贡献者。然而司户卫斯去征收这些材料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支付合理的价格,象征性地给了点报酬,光头狐狸易非就跑到裴永那里诉苦。两人私下交情不浅,裴永便来找她,希望给陛下吹点枕头风,缓解缓解易非的压力。
陛下突然扩建海军,自然是与战争有关。但她并不了解这方面的有关计划。她从来就不喜欢参与到军事讨论之中去,那是男人的事。陛下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去达到目标,哪怕为了造船掏空丰饶商会,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反正她本来就不喜欢易非,那男人经常奇装异服,说话装模作样,很难叫人猜得透他的心思。就让他去头疼吧,反正他有的是钱,为国家出点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整个上午她就胡乱地想着这些事,仆人们在外面忙来忙去,把抱月殿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每个檐角上都悬着红色的大灯笼,梁柱之间挂着五颜六色的纸或布的彩条,水晶灯隐藏其中以作点缀。走廊下还装了风铃,象征着喜庆,这是岛民的风俗。女仆们走过时身上的佩饰叮当作响,和风铃清脆悦耳的声音互相呼应,令她觉得心情大好。
就连青莲也参与布置之中去了,她听到女儿在外头不时地指指点点,这块条幅应该挂在这里啦,那片挂毯应该摆在那里啦。青莲沉浸在某些事情里时就显得更快乐一些,如果总是关在七香殿里,会越来越阴郁孤僻。女儿需要的不仅仅是兰懿,而是一个男人,和一段婚姻。爱情令女人变得美丽,而婚姻才让她们更加成熟。
她起了床,在小菊的帮助下,盘起了百合髻,上好淡粉色和白色的妆,眉毛描得又细又长,穿上一套做工精致饰纹繁复的淡粉色细丝千褶裙,裙面上到处镶着柔软如丝的狐狸毛、兔毛和羊毛,既暖和又轻便。这是她再当母亲的时刻,她要把最美的一面呈现给她的爱人,让他牢牢记住自己现在的样子。再经生育,她又会衰老一些,憔悴一些。
不知不觉间,日时已过,但龙君陛下仍踪影不见。他答应了要来的,必不会食言,想来是上午廷议事情太多。直到树时过后,他才姗姗来迟。让她感到不安的是,他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悦,和他往常和颜悦色抵达抱月殿的样子截然不同。
午宴筹备已久,都在温盘、温壶、温盅里盛着,这会儿陛下到了,便一盘盘一碟碟端将出来。瑾瑜安排了十二道菜肴。龙君陛下酷爱吃蜥肉,她吩咐厨子们准备了两道蜥肉大餐,一道是埃塔引进的龙蜥,这种蜥蜴个头较大,她吩咐做成了烤肉,有九种不同的酱料增味。一道是泽地的蛇蜥,这种蜥蜴个头比较小,她吩咐熬成汤,和甲鱼一起炖,辅以香菇、姜、葱和橄榄油,闻起来非常鲜美。其余的都是王廷常见的菜式,但其中有三款是她昨天亲自配的料,所以意义又有不同。另外龙君爱喝的苦藤,她也准备了不少。
龙君在午宴时,很少主动说话,瑾瑜不停地说,他也只是“嗯嗯”地回应,显得情绪不佳,也不知道上午议政大殿里出了什么事情。青莲更是沉默不语,非但不搭话,甚至看也不看她生父一眼。
精心准备这桌大餐花了不少工夫,装扮抱月殿更不必说,她动了不少脑筋。然而现在饭菜吃来乏味,气氛也很不对劲,龙君就连酒也没喝,这让瑾瑜感到更加担心。她直觉在饭后陛下会有什么话要说。不然他这样的心情来这里做什么呢?
“你花了不少心思。”一桌饭菜撤下去后,龙承天端起一杯茶,不紧不慢地说。
她很高兴陛下留意到了这显而易见的事情,“因为今天是个好日子。”
但龙君看来并不这么想,他语调平稳,但神情并不和气,“在你看来,每天都是好日子,都值得高兴,搞得大张旗鼓,喜气洋洋。”
“有陛下在身边,臣妾总是很开心的。”她伸出手,摸向桌子下龙承天的腿。她打算马上就告诉他,他即将拥有另一个孩子,然后再顺势提出女儿和札义摩的事情来。
“那你还不和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这样开心?”
这话有点不对,她勉强挤出了笑容,说:“是一件喜事,但臣妾看陛下今天好像不太高兴,心里一直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事让陛下心情不悦,居然把喜事忘说了。”
“哼。你也看出来了,我不高兴?”龙承天把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语调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臣妾一直希望和陛下共享不快,陛下也是这样想的么?”他这一下让她心惊肉跳。她忽然想起,他不再是她的亲密爱人了,他是一国之君。她时刻都该牢记这一点的。
龙承天的语气冰冷:“那要问问你的女儿做了什么!”
她倒吸一口冷气,果然和青莲有关系。最近女儿好像一直在忙,离开七香殿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和她以前闭门不出完全是两个样子。但女儿和她一向不爱被管束,小菊也没有汇报什么异常。
“青莲,告诉我,你做了什么事情让陛下这么不开心?”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六指的女儿说话从来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龙承天以前也由她去,不和她计较。但是今天……
“大胆,在陛下面前,你怎么能这样说话!”瑾瑜紧张起来。她现在觉得越来越无法捉摸龙承天的脾气了,如果哪天发怒要降罪到青莲身上,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女儿索性闭上了嘴,不理她了。
龙承天冷冷地看了看龙青莲,然后说:“瑾瑜,后宫里会易容的还有谁?”
瑾瑜听到“易容”二字,连忙吩咐仆人们:“你们全都退下。”之后才说:“陛下,后宫里应该只有臣妾了吧。”
“你竟敢骗我?”龙承天一声怒喝,让她心惊胆战。
女儿犯了什么错误,而且恐怕是非常严重的错误。“青莲也知道一点点,但是她那点功夫,算不得什么,因此称不上‘会’。”
“那就是说,你私下做了几个面具,帮助牢里的犯人易容逃跑了?”
瑾瑜吃了一惊,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小菊赶忙扶着。她离座屈膝,跪在龙君面前说:“陛下,臣妾哪有这样的胆子!臣妾一心向着陛下,这种事是断然不会去做的!陛下难道这么多年了都不相信臣妾?”
龙承天语气略有缓和,说:“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是这易容术只怕是还有其他人会,做出来的面具,能以假乱真,让人分辨不出来。”
瑾瑜看着龙青莲,青莲脸上毫无表情,大人们说的事情,看来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瑾瑜说:“请陛下明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起来吧。”龙承天冷冰冰的目光凝视着青莲,“龙黛岚昨天越狱成功,一平在牢里抓到了使用邪术潜行的札义摩王子。之后一平追上了龙黛岚,却发现她和于坚在一起!”
“你把札义摩王子怎样了?”青莲闻言陡然变色,一脸紧张和忧愤。
疯了,她怎么敢这样和陛下说话!“女儿!你胡说些什么?礼数都去哪了?陛下,这种事是真的?龙黛岚跑了……死了的于坚还活着?”
龙承天不理她,怒视着青莲,猛地站了起来,一拍桌子,茶壶震翻,茶水流得到处都是,厉声说:“你想要我对札义摩怎么样?杀了他?我要知道这是谁干的!除了你们两个,这后宫里还有谁有本事干出这种事情来?难不成是裴永?”
“裴永绝……绝不敢……女儿……你……”瑾瑜慌乱得说不出话来。
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但看来札义摩暂时还没有问题……女儿嘴角一扬,指着她说:“说得没错,那面具没有几个人能看得出来,这是我外公留下来的本事,我学会了也正常得很!不过这些都是我做的,和王妃没有关系!”
龙承天大怒,冲到青莲面前扬起了手,作势要打,“大胆!你这是谋反!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你做了这样的事情,我随时都可以判你极刑!”
青莲毫无惧色,大声反驳说:“谋反?你杀我父亲、害我弟弟和姐姐,那不叫做谋反?你以为我怕?我是龙行天的女儿,我不怕你也不怕死!”
反了,乱了……为什么好好的一局喜宴会变成这样子?瑾瑜冲过去一手抱住青莲,一手拉着龙承天的胳膊,尖声说:“女儿!你不能这样对陛下说话!妈妈求你了,你不能这样啊!”
龙承天抬手挣脱,打了青莲两个耳光:“既然你求死,那我就成全你!”
瑾瑜放开龙青莲,抱着龙承天的龙服,跪了下来,说:“陛下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就是再狠的心,也不能这样对你的女儿!”
龙青莲大叫道:“我不是他的女儿!”
瑾瑜死死抱着龙承天的双腿,大哭起来:“她有一千个一万个错,她也是你的女儿!你身上留着你的血!她的执拗、骄傲,和你都是一个模子刻里出来的,你看她哪一点像行天?你怎么能要自己女儿的命!”
“我的女儿?你看看她做了什么事,哪一件不是背叛我?你听听她说了什么话,哪一句不是忤逆我?你是要告诉我,这样还算是我的女儿?!”
“那是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她从小到大,叫她女儿的男人不是你,你什么也不能怪她!”
龙承天抓着青莲的衣襟,把她提起来,就如提起一只空麻袋:“那我怪谁?怪你?我是不是要怪你?一切都是你的错,你看你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女儿!胳膊肘往外弯,每件事情都在和我作对!”
一切都不能更糟了。“是!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了我吧!错在我当年为什么选择你,错在我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生下你的孩子,错在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背叛一国之君!我什么都做错了,你都是对的,这么多年来你为了她做过什么?现在一出口就是要她的命!”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青莲忽然用力推着龙君,大声说:“你不能伤害她!你要杀,就杀我!你害了我那么多的亲人!我恨死了你!”
女儿啊……她涕泪横流,一张俊俏的脸被冲成了花脸:“不,陛下,赐我一死吧……承天,连同我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赐我们母子俩一死吧!”
龙承天猛然呆住,他一双眼睛有如锋利的尖刀,冷冷穿透了她。他咬牙切齿,脸部肌肉抽搐,好一阵子没有说话。他的怒火似乎被控制住了,一松手,让她跌坐在地,然后猛地一脚踢翻桌子,又转身踢开门,大步走出房去。几条挂饰扫过他的头,被他扯落在地,还连带着两个灯笼。一地的破碎,一地的冰凉。
这是一场喜宴,这本是一场喜宴啊,龙颜之日后最值得高兴的一天!她紧紧抱住女儿,心里有如千刀万剐,“我的女儿,妈妈今天终于知道,你并不是真的恨我!妈妈能听到你那样说,就是立刻死了也值得啊!”
女儿回抱住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她能感到怀中稚嫩的身体在颤抖。女儿,哭吧,你尽情地哭吧!这些日子,这些年来,你贮存了太多、太多、太多的泪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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