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房的算计
第二日傍晚,罔晓情前去探望哥哥病情,刚一进去,便发现母亲索氏也在这儿。索氏看到女儿,连忙向她招手,一面对罔戈润说道:“你还敢说妹妹心里没有你这个当哥哥的,喏,情儿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罔戈润一想到那日罔晓情只顾自己逃命,压根就将自己这个哥哥抛在脑后,便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如今伤势好了不少,却始终对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由说道:“她哪里是来看我的?八成是听说皇上皇后要赐宴宫中,眼巴巴过来探听消息了。”
罔晓情下意识地就要和她的亲哥顶嘴,听到他的话,不由一愣,转而望向索氏,“母亲,皇上皇后要赐宴宫中?要赐宴给谁?”
索氏道:“今天早上你父亲派人来说的,说皇上皇后有意赐宴,只等你哥哥腿脚方便些,便进宫去。想来是觉得对我们有些愧疚,便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弥补吧。估计过两日就会有人来宣旨。”
她平平淡淡的说着,即便在儿女面前,她却也还是掩饰不住心里的不屑。看这意思,是不打算对罗门下手了。只打算对自己慰问慰问,摆摆皇后的谱。
罔晓情不由问道:“都要宣谁入宫?”
索氏道:“还不就是你们兄妹,再加上素挽丫头。难不成还让我们去,对着她磕头不成?”她从前固然喜欢这位侄女,可在心里头却未必把她当成皇后,尤其出了这档子事,不满便更多了些。要她这个做大伯母的,对她磕头,她哪里能情愿?
罔晓情心有不甘道:“就没旁的人了?”
“那我如何知晓?”索氏并没有听出罔晓情的言外之意,罔戈润却听出来了,“她是在问,救人的齐王去不去。”
罔晓情被说中心事,脸登时通红,恼羞成怒道:“哥哥,你浑说什么?”
罔戈润冷笑道:“昨晚上,大献殷勤的时候没瞧见你害臊,这会子没外人,你倒装起来了。就你那点心思,还需要猜么!”
索氏连忙喝止罔戈润,虽然她也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但到底罔晓情只是个黄花大闺女,如何经受得住罔戈润这般冷嘲热讽?
罔戈润仍旧不甘心地嘟囔道:“真正的闺秀应该是像表妹那样的,哪能随随便便就见外边的男人。”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提登时便让罔晓情冷哼道:“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见,而是要挑个最合适的时机,在那儿好等鱼儿上钩呢!”
索氏听罔晓情这似是意有所指,忍不住低声相询,罔晓情早按捺不住,便将昨夜与齐王李沧溟赏花时,素挽也在场,还折了两支昙花的事说了一遍,眼见罔戈润脸色不佳,罔晓情方才解了点气,也反唇相讥起来,“我看有些人是白惦记着了,什么妹妹长妹妹短的,人家的心思只怕都拴在那高枝上了!”
在罔晓情看来,素挽对李沧溟的冷淡根本就是欲擒故纵。很显然,李沧溟还是很吃她这一套的。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昨晚上李沧溟眼里头那一丝落寞。
罔晓情一走,索氏倒有些急了。昨晚上在酒桌上,李沧溟也旁敲侧击问了素挽一两次。她初时并不太在意,毕竟昨晚上李沧溟和罔晓情的互动也算是不错。看得出来,李沧溟对晓情并不排斥,甚至乎也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当然,像齐王这样的贵胄王子,家里自然不会只有一个王妃。素挽若只是普通的丫头,他若有意,他日陪着晓情一起嫁过去也不是不行。但谁让素挽身份“特殊”,她可是为自己的宝贝儿子预留的。她一旦有了这样的盘算,想着想着,还真就当了真。
现在要她把素挽舍出去,那不是剜了自己的心头肉么!
她不禁问起儿子来,“这几日,你表妹可有来看过你?”
罔戈润道:“当然来过!母亲,别听她胡说八道,表妹的心思都在我这儿呢!怎么可能会像情儿说的那样?”
虽然索氏也很希望如此,她宠儿子但却也不是瞎子。不论是人品相貌还是身份,自己的儿子和齐王李沧溟都没有什么可比性。素挽凭什么不选那个更好的?
索氏只恐煮熟了的鸭子飞了,少不了叮嘱罔戈润道:“你这近水楼台的,也该多去和表妹亲近亲近。成日里只知道在自己房里厮混胡闹!”她原本就不喜欢罔戈润房里的侍妾,一个二个都妖艳得像外边的娼妓,她也不知道因此数落过罔戈润多少次了。
罔戈润道:“我也想啊。可我这条腿,能怎么亲近?再说了,表妹这两天都是在太夫人跟前,我有空,人家也没空见啊?”
索氏道:“你不会也去给祖母请安?你祖母是何等心思的人,不用你开口,自然就会为你铺好路了。”
提出让罔戈润娶素挽的人正是太夫人,只怕给他们制造机会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阻碍罔戈润的好事?
原本罔戈润对素挽也没那么非卿不可,但那日之后,每当想到素挽对自己的“情深意重”,想到她低眉婉转的模样,他就不由自主地心头荡漾,如今听得索氏的鼓励,不由高兴道:“我这就去!”
却说素挽这两日都被太夫人喊到跟前陪她说话下棋。
原本她刚进府的时候,最反对的人便是她了。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素挽是不三不四的人。如今要请她来下棋,明着自然是因为自己“不顾性命”去救罔长保,让她对自己才“有所改观”。当然,实际上,素挽心里头十分清楚,整个罔府,最人精的便是这个老娼妇。她定是对自己不够放心,自然是要对自己多多试探。
名为下棋聊天,不过是为了更加深刻地看清楚自己。长辈相请,她当然不能拂却。不过,好在因为太夫人也不愿意在素挽面前多提起罔常华从前的事,所以这几日,除了下棋对弈,她倒也没有太细问素挽的生活。否则,若是她细问这些年素挽的生活,难保这个老娼妇不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素挽专心致志地下着棋,终于咬着唇,叹了口气道:“素挽又输了。”声音里头多少还是带了些微的懊恼。
太夫人也把棋子放了回去,看着素挽,笑了笑,“比起昨日,倒也进步了一些。”
“是太夫人让素挽的。”素挽赧然一笑,一日半日怎么可能有巨大的进益。
太夫人对于素挽的态度十分满意,看她下棋的风格十分保守,一味地只知道防守,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轻易冒进,她看不清全局也就罢了,一味的守全,自然让她很难有机会掌握主动,很容易就让自己陷入困局。
这个素挽,看起来便唯唯诺诺,在罔家小心谨慎,不像有什么野心的样子。这几日下棋的试探,倒也和她平日里的表现相差不远。
她若真是如此性格,倒是个任人摆布的好棋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女隐隐有种让她不舒服的感觉。她明明什么破绽都看不出来,却始终没办法对她放心。
太夫人自认为阅人无数,这几日细心观察,并不曾瞧出任何破绽。若不是她本就是如此性格,那就是她心机城府太深,刻意伪装的本领太好,连她这个老婆子也骗过了。
倘若是如此,那这个少女就太可怕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留在罔府!
素挽不知道一旁的太夫人心里头已经有了这许多盘算,见天色已暗,便趁机起身道:“素挽叨扰了大半日,太夫人定然累了。太夫人若是不嫌弃,素挽明日再来陪太夫人下棋好了。”
太夫人道:“这两日跟在我这个老婆子面前,该是有多无趣呢。你呀,明日也别来了,多去找姊姊妹妹玩玩,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才是应该的。”她心里沉吟,只怕下棋是看不出什么了,只能想想别的法门。
正说着,丫鬟说罔戈润来了。太夫人只略微一想,便猜到了罔戈润的目的,心里头却是忍不住一喜,这个大孙子来得正是时候。
她忙让人把他让进来。一面让人把棋盘收了。素挽见状道:“表哥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跟太夫人说,素挽便先告退了。”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不忙着走。正好我也有话想好好问问你们。”
素挽一听这话,心里头暗暗一惊。这两日索氏在自己跟前旁敲侧击,她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罔家的盘算。但她还想或许那不过是索氏一人的想法罢了,所以只假装没听懂,只希望她能见好就收。可是,现在他却隐隐有了另一种感觉,或许这个老娼妇也有着类似的盘算?
她不得不老老实实地重新坐好。眼见罔戈润拄着拐进来,太夫人已经高兴地朝他招手,让他在自己的另一侧炕上坐下了。
太夫人待罔戈润坐好,便问道:“身上的伤有好些吗?”
“多谢祖母挂心,孙儿已经好了许多了。”
太夫人笑道:“谢我做什么,你最该谢的是你表妹。”
素挽心里一沉,看来自己的猜测是**不离十了。果然,罔戈润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挪到了自己身上来。
“祖母说的是,我的确该好好谢谢表妹。”偏着头瞧旁边低眉顺目的素挽,罔戈润是越瞧越喜欢,目光也越热切起来。
素挽连忙站起身道:“太夫人,戈润表哥,你们这样说,可是要折煞素挽了。救表哥的人是齐王,便是素挽的性命也是齐王救的。”
罔戈润道:“话是如此,可若没有表妹你当日舍命维护,我只怕也还是去见阎王爷了。表妹,你想要些什么,便是拼了命,我也要去找来送给你!”
太夫人在他的背上拍了一掌,“又胡说八道,好端端的,要拼什么命?你这样说,不是更让你表妹心里不好过?”
素挽道:“太夫人说的是。素挽并不需要什么。素挽自幼没有兄弟姐妹,见到戈润表哥和晓情表姐,心里头忍不住便当成了自己的亲哥哥和亲姐姐。当时,素挽也是下意识地呼救,表哥不必太放在心上。如若不然,素挽便是内心不安了。”
她提到“亲哥哥”时,情真意切,便也是想借此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她说的委婉,却也直白易懂。就算这个老娼妇有心要促成自己和罔戈润,她也不可能真的撕破脸逼迫自己吧?毕竟她们留下自己,便是为了日后的用处。
那罔戈润听到“亲哥哥”这三个字时倒是脸色一变,他蓦地就想起方才索氏和罔晓情说的话,难道表妹真的像她们所说的,相中了李沧溟,所以对自己的态度变得这般冷淡起来?他不由急了,“表妹,什么亲哥哥……你还送我荷……”话还没说完,便被太夫人按住手,“好啦,你呀,怎么受了外伤,倒像是把脑袋也给撞伤了?”
“素挽把你做亲哥哥,那是你的福气。这样的好妹子,上哪里找去!”太夫人见罔戈润还要再说,连忙打断道。也不知是她有意还是无意,手碰到了罔戈润的伤腿,罔戈润顿时便“嗷”了一声,喊起痛来,暂时是顾不上说话了。
太夫人见状,便对素挽道:“你别理会你表哥说的浑话,赶紧去歇着吧。”表面上倒是没有任何异样。
素挽方才听罔戈润提到荷包时还心里一惊,但转念一想,罗玄都已经下到阴曹地府去了,就算太夫人再精明,单凭罔戈润口中一个荷包,谅她也猜不出什么来。
她这便向太夫人和罔戈润行了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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