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天女宝钱

宫嫔和大臣或是各自回宫或是出了宫门，素挽因为罔晓贞并未出来，只好在外头等候。

        方才吐成那样，虽然没有受罚，但到底是丑态毕露，素挽便让福宁殿的宫女领着自己去稍稍洗漱一下。那宫女手上还有别的活，把素挽领到宫后边宫女们住的庑房前，扔给她个脸盆让她打水洗脸，就忙自己的去了。

        素挽几乎把整张脸都浸入冷水，又给自己猛灌了几口冷水，倚着水井旁坐了老半天，总算是清醒过来。想到方才的情形，她却是有些高兴。她主动提议去嵬名令公府上，不单单是为自己开脱，更重要的是，她的确应该找个机会，重新跟这位大夏国的名将联系上。

        她正歇着，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男子低低的私语声。虽然听不太清楚，但素挽却能分辨出这声音绝对不是太监的嗓音。皇宫里头怎么会有男人？而且还是在宫女住地？她好奇心起，见左右无人，便循着那声音上前，瞅准一旁的桂树，蜷缩在树影下，屏息倾听。

        这一听之下，分明有一男一女在说话。而这女人一开腔，她就听出她的声音来了。

        是多铭！跟在她身边十多年，是她从罗门时就带在身边的丫鬟，更是亲手给她添上毒酒的不二帮凶。

        她的声音有些焦灼不安，“你说，是不是有人替她报仇来了？”

        那男人的声音却是有些不耐烦，“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她是怎么死的，天底下就只有一种说法。你再这样疑神疑鬼，我真的要翻脸了！”这声音她听过，虽然喝过酒脑袋有些驽钝，但稍稍回忆一下，便能对应起来。

        是罗门如今的大掌事——罗赤风。

        她记得刚回中兴府时曾夜探罗门，亲眼见到罗玄死时，他就提到过罗赤风和多铭有私情。如今罗赤风深夜入宫，就在多铭的房里，看来果然所言非虚。上次御花园赐宴，就没有见着多铭，今日在福宁殿中也没有见着。她还好奇这女人在哪里，闹了半天，原来是和罗赤风在此私会呢！

        不过，听起来，多铭出卖她之后，并不是那般称心自在。只听她说道：“可是，今天一早起来，我就看见这个东西在我房门外。这枚铜钱是错币，本应该是大安宝钱，结果铸成了天女宝钱，这是她的东西。十几年来都带在身边！是我亲手把这枚铜钱放进了棺材里的。可如今，却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的情绪约略有些失控，被罗赤风拦住，“好啦，你这不过是闻风声鹤唳罢了！既然是错币，自然不会只有一枚，有人有同样的也不稀奇。”

        “可是，这是一百多年前的铜钱，哪里有那么容易……”多铭仍是觉得不够有说服力。还没说完，罗赤风就呵斥起来，“够了！”他这一喝，倒是让多铭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罗赤风于是又温言道：“我不是怪你，只是觉得你就是太过善良心软，才会这样畏畏缩缩。不过是一枚铜钱罢了，你不用太在意。”

        素挽知道那枚铜钱，是她还很小的时候，偶然得到的。因为觉得有“天女”两个字在上边十分好玩，所以留在身边。事实上，这枚“天女宝钱”还真的不止一枚。另外一枚，她却是在小时候十分“郑重”地交给了她的大师兄罗青，美其名曰两人的信物。

        ——她蓦地一怔，难道这枚铜钱是罗青放在这儿的？她下意识地向旁边张望，却听房内的多铭说道：“我只是想到罗门连日来总是出状况，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才会……我也是怕你一人应付不了……”

        罗赤风的声音已经变得轻柔起来，“你呀，就是太操心了。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但罗门发生的事，皇上心里有数。就算有些意外，也无伤大雅。凡事都要向前看，尤其是有些事，做都已经做了，就没必要再老是回头看！”

        他说着，嗓门一低，“那件事早就已经尘埃落定了，天底下所有人都在淡忘，难不成你要把这事再掀出来，告诉世人她的死不是那样！还是要告诉世人，你和我都跟这有关！”

        外边旁边的角落忽然发出一声动静，素挽迅速地看过去，只见离自己不远的房后分明蜷缩着一人，只是因为那是个死角，又没有灯光，一般人根本看不到那儿去。

        房内突然没了声音，罗赤风武功不低，显然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说时迟那时快，素挽连忙伸手往自己的口里使劲一掏，喉咙到胃一阵剧烈的收缩，胃里的酸水顿时就被引导到了唇边。她“哗”地一声毫不客气地就扶着墙壁大吐起来。

        罗赤风疾步从房里冲出来，手中还握着长剑，准确无误地对准了素挽，哪知道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宫女正趴在地上吐了一地。

        原本准备好的盘问一下子都堵在了喉咙。

        多铭也从房里跟了出来，她和罗赤风互看了一眼，难道说方才听到的动静就是这个宫女发出的？

        她走上前揪住素挽的下颌，仔细审核着她，“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她喝问着，素挽只是有些懵懂地看着她，“奴婢……奴婢在这儿洗脸……”说话有些大舌头，一股酒气冲天，再伴着那酸臭味，多铭下意识地捂了捂鼻子，却还是对她不够信任，只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奴婢是……”素挽晃了晃脑袋，看起来基本上已经是意识不够清醒了。

        然而，多铭还是不放心，她朝罗赤风使了个眼色，罗赤风便闪避进屋，她则对外大声喊道：“来人！”罗赤风身为罗门大掌事，虽然凭借令牌，出入宫门十分便利，但在多铭的房中厮混，却多少还是有些不好看的。

        几个听到声的宫女连忙赶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多铭的面前，“姑姑。”

        多铭指着地上的素挽道：“这是谁领进来的？”

        那群宫女中就有领着素挽进来洗脸的宫女，那宫女见闯祸连忙解释道：“是奴婢。她是琼华殿的宫女。是皇后娘娘宴请诸位娘娘，她代罔才人喝酒，所以才……”

        “我说过多少次，福宁殿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寝宫，事关重大，若非允许，不许人私自走动。谁让你领她到后边来的？”多铭咄咄逼人道。

        她扫了地上的素挽一眼，一脸威仪道：“身为宫女，竟然喝得酩酊大醉，若是让人瞧见，还了得？”

        她抬起头，那宫女脸色一白，见她这架势分明就是在想如何惩罚，她连忙解释道：“她方才在外边吐了令公一身，皇上已经罚过她了。奴婢正是因此，才带她到后边梳洗一下，以免失仪。”

        多铭听得她说皇上已经罚过。那她自然就不能再越权罚她了。不过听这意思，这宫女应该是真的喝醉了吧。应该也没有听到什么。多铭心有不甘，却只能作罢，但看向那个宫女，顿了顿却说道：“你既然带她到后边来梳洗，自己怎么能走开？看来福宁宫的规矩你还没有学够，罚半年的年俸。”

        只一句话就把罚了宫女半年俸禄。

        那宫女面色一垮却无可奈何，只能低头承受。多铭扫了素挽一眼，不想再看她，“还不把她带出去？”自己则回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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