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襄王有梦

李沧溟被李安全单独留下。

        李安全妆模作样地还真就拿出一幅画来给李沧溟品鉴。

        “这是朕偶得的《调琴啜茗图》，卿是行家，来帮朕瞧瞧，这幅画是周昉的真迹还是伪作？”

        李沧溟认认真真地看了几遍，自言自语道：“周昉最擅长画人物，在画法上嘛是仿效张萱，喜欢用细而简单有力的线条和淡彩浓敷。总得来看，倒真的像是他的真迹。”

        李安全听他这样说，显然还有后文，不由问道：“那到底是不是呢？”

        李沧溟笑道：“微臣并不太懂周昉的画。但知道周昉出身官宦世家，一直出入卿相之门。所以他的仕女画里，多为这些官宦贵族家的女子。这些女子因为所处环境相似，所以周昉笔下的女子固然风态万千，却又有些相似。这也算是他唯一的一个缺点。臣看这幅画，虽然用得是周昉的画法，且笔笔生动，画上的女子，各个栩栩如生。但只一点，这些女子的神情和脸型各异。微臣知道的不多，但若只是论这一点，画此画的人，比起周昉来，分明更甚一筹。所以，微臣愚见，应该是一个高明的画师仿作的。”

        李安全听得笑了起来，“真不愧是我大夏朝的状元爷。什么都难不倒你！朕还说皇后的画可以以假乱真，哪知道还是瞒不过爱卿的眼。”

        李沧溟不由惊讶道：“此画是皇后娘娘所作的？”见李安全微笑得意地点点头，李沧溟忍不住发自肺腑地赞叹，“微臣只倒娘娘德行是人中典范，万万没想到还如此有才情。”他忍不住又仔细地看起了这幅画，指着画中人道：“实在是太厉害了。模仿地几乎天衣无缝。尤其是正中这位弹琴的贵妇，披纱半滑，慵懒闲适，不论是姿态、意境都恰到好处，看这手指——”

        他的赞美还没说完，不知怎么，忽然想到上次在御花园时，素挽讽刺他的情景。那时候，他大概也是说了一句皇上皇后的好话，素挽就冷笑着让他把这些“歌功颂德的话留到当面说得好”。他本是就事论事地称赞罗皇后的画作，可想到素挽的话，忽然觉得心虚起来，好像自己真的和那些自己往常所鄙夷的人似的，没事就拍马屁。于是愣在那儿，忽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李安全见他这副模样，不由问道：“爱卿是想到什么事了？”

        李沧溟连忙拱手道：“微臣只是想到夜已深了，还在这里叨扰皇上，误了皇上和娘娘的良宵。”这是打算请辞了。

        李安全笑道：“听起来，怎么觉得这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他看了李沧溟一眼，趁机问道，“朕听说爱卿到现在尚未娶妻。正所谓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下，不如让皇后为爱卿留意一下，……”

        李沧溟脸色一变，连忙说道：“多谢陛下美意。不过，微臣并不急着成亲。”

        “哦？是吗？”李安全见李沧溟着急拒绝，却更加试探起他来，“是不急着成亲，还是心里已经有了人选，生怕误了良缘？”

        李沧溟看了李安全一眼，尴尬地笑了笑，并未否认。

        李安全喝了口茶，道：“爱卿怎么知道，皇后挑选的人和爱卿心中所想的人不是一个呢？”他虽然说得十分隐晦，但看向李沧溟时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他知道李沧溟心中所想的人是谁了。

        莫不是自己方才的举动太过明显。李安全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安全见李沧溟面色越发尴尬，连忙补充道：“朕不是多事之人，只是爱卿若真的有心上人，朕能够成人之美，何乐不为呢？”他心里头颇为看重李沧溟。那素挽好歹也是罔家人，能用她来笼络李沧溟，自然是一桩美事。他索性说得更直白些，“朕可以提拔她的品级，以女官之名嫁入王府，倒也不至于辱没了门楣。”

        他点明了身份，说得分明就是素挽无疑了。

        李沧溟听得也不禁心下一动。但一想到素挽自始至终对自己的态度，就又觉得半盆水从天上淋了下来。于是，只得婉言拒绝了李安全。见李安全一脸不解，他连忙解释道：“皇上体恤微臣，本是微臣的荣幸。但是，微臣所求的，乃是愿得一心人。神女若无心，皇上越是有心促成，微臣只怕越是遭她反感。反倒让微臣真的错失了。”

        李安全打量着李沧溟，只觉得哭笑不得。“我大夏国堂堂的状元王爷，居然还有这样小心翼翼的时候。”但见他说得认真，便也不好再强求，便道：“也罢。那朕只好预祝爱卿早日获得芳心了。”

        他说着，忽然想到那素挽乃是宫中女官，虽然女官不是妃嫔，但名义上也算是自己的后宫。他这样说话，怎么听都有些怪怪的。于是他又补充道：“不过，你在外边怎样，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宫里，可容不得你胡闹。像今日这般，就不好了。”

        李沧溟擦了把汗，果然是因为今日之事。他连忙作揖，“皇叔教训得是。侄儿再也不敢了。”

        知道自己理亏，倒装起晚辈来了。李安全识破了李沧溟这点小心思，君臣间却也亲近了些，于是也端着长辈的架子，轻踢了他一脚，“我看还是找个理由把她早点打发出去得好。免得放你进后宫，朕觉得像放了只耗子进来。”

        李沧溟于是笑道：“是，就算皇叔不说，微臣也会腆着脸来求皇叔早日放人的。”两个人嬉笑了一会儿，李安全便把李沧溟放回去了。

        只是看着李沧溟的背影，李安全忍不住回想了一下那个素挽的模样。虽然有些意思，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有什么地方让李沧溟能够这般念念不忘还患得患失。看来人跟人的品味真是相去甚远。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这桩事终于置于脑后。低下头，他看了一眼刚刚品鉴过的画，满意且小心地把画卷了起来，塞进了布套，嘴角始终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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