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敌是友

地门虽然是杀戮气息极重的地方，但也不是完全不存在公理与道义，乱世也会有属于乱世的道义，哪怕这个道义是畸形的。在地门一个人随意杀掉另外一个人是极其平常的事，但他如果是用卑鄙的手段或者他是在没有足够“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杀死一个声望极高，名气极旺的人，那他必将成为千夫所指，失去别人的信任。

        一个人如果在地门失去信用，没有伙伴支持独身一人的话，那他在这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将会陷入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就好比，玄鹤楼有不少高层的人看不惯叶言，却不能动手杀了他。因为叶言经历过与屠夫白狼的战斗，名气早已传遍整个地门，声望极高拥护者众多，那些高层人士又找不到能说得过去的正当理由，所以任凭叶言再狂，他们也只能静静地看着。

        又好比张角等人，虽然这些人没有什么名气，甚至白狼军团之前可以说恶名昭彰，可现在叶言背着一个“嫌疑人”的身份，如果对他们动手，反而会被人说是畏罪杀人，等同于承认自己的罪名。因此，叶言虽然很不情愿，也只能跟着一平一起认真的调查那件怪事。当然，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他也不介意立刻宰了张角。

        根据一平的分析，那个制造这起事件的幕后黑手的目的很明显是要陷害叶言。前两次都陷害不成功，必然还会有第三次。再则，陷害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此人一直执着于在白狼身上大做文章，必然有其特别的原因，那么第三次他依然选择利用白狼这个点的可能性很大。一平认为那个人一定会再来掘白狼的墓，因此他们只需在夜晚时蹲守在白狼墓地附近，必然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当然，首先要做的是，叶言他们得先亲自把白狼这个倒霉鬼重新埋回去。在此之前，叶言心中有一个疑问，为了解开这个疑问，他必须得先去见一个人。

        在地门学院的一片小竹林里，有一口半月湖。此湖如其名，成半月之势，一年四季湖水都处于冰冷状态，湖面上常年漂浮着数片荷叶，这些荷叶四季常青，从未枯黄过。

        此时，湖面上某片小小的荷叶上竟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此人双脚轻盈地站在荷叶上，湖面未曾荡起一丝涟漪，看上去仙气凛然仿佛是来自天上之人。

        叶言来到半月湖边还未开口，那人似乎早已预料到头都不会就说：“你来了！”

        “还真的在这里。”叶言嘀咕着。

        荷叶上那仙气凛然之人正是曾为叶言治过致命伤，人称织命师的姬星旦。姬星旦在给叶言治疗好伤势时，曾对他说过，只要叶言想见他，无论在什么地方，不用通知他，只要到最近的湖边就能找到他。叶言当时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难道五湖四海都是他的家？这次叶言想见他，于是想到现在离他最近的湖就是半月湖，于是就过来了，没想到他还真的在。

        “你是想问那个饿狼族的孩子的事？”未等叶言开口，姬星旦直接将叶言心中想要问的问题说出来。

        叶言甚感诧异，姬星旦不准算准了叶言会来找他，还算准了叶言来找他的目的。叶言仔细看了一下姬星旦，此人年纪约四十岁左右却长得仙风道骨，莫非他不仅是个大夫还是个神棍？

        叶言刚要开口，姬星旦又继续说道：“他的确已经死了。”

        叶言冒着冷汗把冒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有一种心事被人看光的感觉。他现在之所以会来找织命师是因为他今天在观察白狼的尸体时，感受到白狼的心跳跳了一下。当时恍恍惚惚的觉得是幻觉，后来仔细回想一下，据说饿狼一族拥有不死之躯，白狼属于饿狼一族，那么他必然也拥有不死之躯，所以白狼还活着的可能性是很高的。想到这些，叶言就愈加的肯定，当时感受到白狼心脏跳那一下绝对不是错觉。

        织命师姬星旦又号称阎王克星，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医术。他救过无数人见多识广，叶言认为他也许会对不死的饿狼一族有所了解，所以才会想来找他，只是没想到姬星旦早已算到了这件事。叶言瞬间对他起了一种提防之心，此人神通广大，对很多事情了如指掌，似乎掌控着一切，这人如果是朋友那还好，如果是敌人，那将会非常难对付。

        “你何以如此肯定？”叶言问道。

        “很简单，他没有足够纯正的不死狼族的血统。”

        在织命师的讲解下，叶言才了解了关于饿狼一族与白狼的身世。

        饿狼一族分为南派和北派，北派为饿狼一族的宗家。他们拥有正统的饿狼族血统，拥有不死之身，著名的不死军团指的就是北派饿狼族，他们受命于万乘帝王，镇守万乘北部疆土；南派饿狼族为饿狼族的分家，他们与正常人类通婚故他们并没有足够纯正的饿狼血统，所以只拥有快速恢复的能力而没有不死之躯。

        南派的家主是杨战，杨战为黑龙城城主，白狼杨一木是杨战的第三个儿子。

        “所以身为分家的白狼一旦死了就真的死了。”姬星旦说。

        听了这番解释，叶言略感失望，脸上一片愁云。

        “你好像很希望他没死，白狼杨一木不是你的敌人吗？”

        “正因为他是我的敌人，所以我才不甘心我败给了他一次，并且再也没有机会战胜他。”其实叶言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战胜白狼，他也曾败给过豪猪，却没有那种要急着找豪猪再战一次的欲望，大概是是因为白狼和他的实力太过接近的原因吧。

        “那场决斗我也听说了，你们不是平手吗？”

        “不是，是我输了，以极小的差距输了，所以我才不甘心。”叶言摇了摇头。

        听了这话，姬星旦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一笑，却没有说话。心里想着：漆黑之牙、深渊白牙，这两只噩梦般的潜灵，也许冥冥之中存在着某种无法互相切割的宿命呢。既然如此，那身为织命师的我，为何不稍微把这段命运织得更漂亮更精彩一些呢。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姬星旦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令叶言感到震惊而又兴奋的话。

        “虽然白狼已经死了，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复活的可能。”

        “你要医活他？”叶言眼睛一亮，听说织命师拥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难道是真的？

        “哦哈哈，你太抬举我了。”姬星旦连连摆手，“我的确曾经把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医活过，不过那必须是在某种特定的条件下，并且那个人的死亡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白狼已经死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因为狼族血统的关系，尸体不曾腐化，但也无济于事了。”

        真正令白狼复活的关键在于白狼自身，姬星旦问道：“你知道七星潜灵深渊白牙吗？……”

        人体内的潜灵会随着灵师能力的增强而一步步进化为真灵、玄灵、灵王，潜灵的进化需要一定的契机，也许是某种能力的突然领悟，实力的大幅增长，或者突然学会某种功法，甚至什么都不做只是突然来的一个灵感，潜灵就进化了也说不定。据姬星旦的调查，深渊白牙会在宿主死亡时获得进化的契机，一旦深渊白牙成功进化，也许白狼就会获得重生。

        潜灵的进化也与运气有关，即使能力够了，也迎来契机了，却未必一定能进化成功。所以叶言知道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努力变强，因为一旦白狼的潜灵进化，将会变得更为强大。他可不想，白狼复活时，自己再度败给他。

        “那么……”叶言忽然盯住姬星旦的眼睛，“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哦？”姬星旦立刻察觉到对方的这个眼神并不是那么友善，但他还是从容的与那种眼神对视。

        叶言缓慢的，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究竟？”

        姬星旦愣了一下，随即又马上露出笑容：“在回答之前这个问题之前，我必须先了解一下你这个问题是替谁问的？”

        “当然是替我自己问的。”叶言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你是谁？”姬星旦收起笑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刺痛黑夜的一道寒光。

        此时，风起！

        姬星旦的紫青长袍被高高吹起，与他水面的倒影交相辉映看上去十分飘逸。一片落叶点中叶言的鼻尖，最后慢慢地从他眼前飘过，掉进水里。

        叶言将眼神移开姬星旦，望着湖面，湖面上的倒影出现他的脸，他笑了笑说：“这还用问吗？我当然就是叶言。”

        “哦，那我想我恐怕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有你自己。”姬星旦也跟着展露笑容。

        “什么意思？”

        “对你来说，我究竟会是敌还是友，并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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