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南瓜屋

尚德的妻子琳娜是老村长德林的养女，从小失去双亲的她在大山村人关照下长大，是一个温柔善良而贤惠的女人。

        她正在缝制一件新衣服，眼角偷偷打量着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少年。

        明明是一张稚嫩的脸却非要摆出一副冷酷的模样，冷淡的目光盯着地上两只蚂蚁争抢食物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前的这个少年对别人的关心总有一种本能的抗拒，一天到晚不会主动说一句话，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可是他无论做什么就算自己疼晕过去，他都不会请求别人的帮助。每次她替少年将那件华贵的百兽袍缝好，可是到第二天她就会发现，他身上的百兽袍又会变得破破烂烂。

        细心的琳娜能感受到那对墨色眼珠后隐藏的悲伤，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身上的伤总会好的，可是心上的伤？她停下手中的活，对少年笑道，“朝，是不是该给花浇水了？”

        只有提到那朵奇怪的花时，少年的表情才有出现一点点变化。

        “曦儿，快扶朝哥哥到外面去浇花。”

        “哎。”尚曦乖巧的答道。

        尚曦是尚德和琳娜的女孩，只有六岁，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非常讨人喜爱。每当朝发呆时，她总会在朝身旁问东问西，比如说刚刚她就问朝，为什么盯着蚂蚁看呀？两只蚂蚁哪只会赢呀？他们明明是一家的，为什么不一起抬回家还要争来争去的呢？等等。可是朝从来都不回答她，这却让她更加好奇。她坐在一个小马櫈上，用双手托着下巴，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朝看，似乎想从朝的脸上看到答案。

        照例是不要尚曦搀扶的，朝推开了尚曦的小手，拄着拐杖慢慢挪出门去。对于朝的冷淡，小尚曦也从来不生气，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朝身后，她是个天生乐观开朗的孩子。琳娜对自己的小丫头非常有信心，希望有一天，她的曦儿能融化少年那颗冰冷的心，让他重新打开心扉。

        花盆排放着向阳的石墙上，紫色的花苞圆鼓鼓的，含苞待放，可是多少日子了，花苞始终将开未开。

        “朝哥哥，为什么这朵花儿还不开呢？”

        “朝哥哥，曦儿发现这朵花没有根嘢，好奇怪哟，你说呢？”

        朝不回答，只用温柔的目光看着饮用清泉后碧翠欲滴的枝叶。

        “朝哥哥，我觉得这朵花开了以后会很漂亮的。”

        习惯了朝的冷漠，尚曦一个人自言自语，小手不自觉的伸向了紫色的花苞。

        “啪！”

        很突兀的，朝手上的木拐敲在了尚曦的小手上，婴儿肥的小手上留下了一条红印，尚曦顿时就哭了，“朝哥哥，坏……咿~~”

        朝有些慌张，刚才他是无心之举，当小手伸进视野中的紫色花苞时，他条件发射地伸出了木拐，他并不讨厌小姑娘，更没想过要伤害她，可是……朝没有道歉，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如果这家人要赶自己走，他也绝不会吭一声。

        琳娜闻声寻出门，看到尚曦哭了，连忙将小丫头搂在怀里，询问原由。小姑娘抽抽啼啼的哭道，“朝哥哥欺负曦儿。”

        琳娜疑惑地看着朝，少年低着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琳娜无奈，只有哄着小姑娘，牵着她进了屋。

        ‘赶我走吧，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也许我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让我到外面的大山里自生自灭吧。’朝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哭声便停止了，断断续续似斥责的悄悄话传了出来。朝完全没有要偷听的意思，一只手拄着拐，一只手抱起花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等待别人的驱赶，右手传来的疼痛让他半边脸挤在了一起，但是他一声不吭，一步一步坚定地向院子外走去。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朝想要加快脚步，牵强之下，一条大腿麻痹，顿时站立不稳。

        “朝哥哥，你要去哪？去散步吗？”还是小姑娘甜甜的声音，言语中一点也没有刚才被欺负的芥蒂，尚曦快步上前扶住了要摔倒的朝。

        朝却甩开了她的手。

        “朝哥哥，对不起，我刚才不该碰你的花。”

        朝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姑娘，看着那天真无邪的笑容，他不无怀疑的看向身后。

        那里，作为母亲的女人琳娜静静的站在门口，对着朝温柔的微笑。

        他不愿接受施舍，但是他从那个女人的目光中看到的只有关心。他想说话，可是张开的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妈妈给我做了好吃的南瓜饼，朝哥哥，你也吃一个吧。”小姑娘没等朝答应，便将一个香甜的小南瓜饼塞进了朝张开的嘴巴中，小姑娘乐呵呵笑了起来。

        朝不知所措，想拒绝也已来不及，他慢慢合上嘴，咀嚼着嘴里香甜的小南瓜饼，第一次体会到了甜蜜。

        “朝哥哥，你要出去逛逛吗？我帮你抱着花盆吧。”

        “谢…谢。”朝的声音有些哽塞。

        小姑娘高兴极了，瞪着大眼睛不敢相信，回头对着琳娜惊叫道，“妈妈，妈妈，朝哥哥和我说话了，他对我说了谢谢。”

        琳娜点点头，看着满脸通红转身逃走的少年，心中喜悦，低声自语，“傻孩子，没有人能够拒绝爱的，不论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在这里愉快的生活吧。”

        朝拄着拐，尚曦抱着花盆，走在村中的小路上。

        “朝哥哥，妈妈说，村子四周的驱兽草枯萎了许多，不安全，我们不能走太远哦。”小姑娘甜甜的声音。

        “朝哥哥，你看，那里是我们的菜园，你瞧见那个最大的南瓜了吗？”

        朝扭头朝着尚曦指的地方看去，宽广平坦的黄土地上，一个个巨大的南瓜大得就像一座座小房子，在阳光下，金黄发亮。

        “妈妈说，再等一个月，就可以用它给我做南瓜屋了，曦儿好高兴哦。”

        朝此时才注意到，大山村里除了木屋石屋，还点缀着许多大南瓜做的小屋子，充满了童话色彩。有些意思，朝在心里暗道。

        大山村人在巨大的南瓜上开出一道门两扇窗，然后掏空了瓜囊，晒干后，再把南瓜门和窗装上，就成了一个天然的南瓜屋，有些南瓜屋还会雕刻一些特别的图案，非常可爱。

        南瓜屋深受孩子们的喜欢，基本上，大山村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有一个金黄的南瓜屋。

        尚曦已经求了琳娜很久，琳娜终于答应她要为她做一个南瓜屋，条件就是她不能躲在南瓜屋里偷吃德林爷爷给她的糖果。朝能从尚曦眼中看到渴望。

        “朝哥哥，不如让德林爷爷也为你做一个南瓜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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