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聚兵鼓响】

桂兰坊的大火熊熊燃烧，浓烟、赤火构成了一头肆虐的怪兽，吞烟吐火，不可一世。

        桂兰坊大火只是背景，在这个背景下，正上演着一幕幕惨剧——

        “打死他，打死他们！”

        “就是他们，害得我大哥死在终南山，打死他们！”

        “贱人，你男人害死我老公，今天就拿你来偿命！”

        ……

        数百名近千名闻讯而来的金军家属，闯入了桂兰坊，将随完颜亮出兵终南的几个千夫长的家眷揪出，拳打脚踢还不算，还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家宅。

        水火无情，火烧连营。

        在这些闹事的金军家属的放任甚至是推波助澜下，大火迅速弥漫，笼罩了大半个桂兰坊。

        桂兰坊是西安城的富人区，也是金军中有家产、家财的聚居区，这里随便一个人家的男人不是千夫长也是百夫长。

        在往常，是没有人敢来桂兰坊闹事的，但这一次情况不同——

        一将无能累死千军，因为这些千夫长、百夫长的缘故，出征终南山的五千金军被乱民打败并且活埋了⊕↙，！

        活埋了！

        被一群乱民活埋了！

        除了一将无能累死千军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莫说这些来闹事的是阵亡将领的家属，纵然是桂兰坊的守卫，他们也有放把火的冲动，因为他们也担心被乱民活埋！

        不过，这些守卫还是没有忘记他们的职责，所以他们在指出金谷里等千夫长的住址之外，也竭力维持秩序，避免这些闹事的士兵家眷冲击桂兰坊内其他无辜的住户。

        只可惜，这些守卫的努力最终白费了。

        乱子一旦出现。不能用铁血手段扑灭的话，就必须设置隔离区，避免祸乱的蔓延，而这些桂兰坊的守卫并不懂。

        当一朵火苗跳跃着出现在另外一栋无辜的住户的建筑上时，当这所建筑的主人骂出一句口头禅时，混乱升级为闹事。并最终升级为乱战——

        金军家眷之间的乱战。

        刀枪闪烁，血流成河。

        亲帮亲，邻帮邻。

        当闻讯而来的双方的亲眷或者过路的路人，更或者趁火打劫的市井地痞加入进来后，骚乱有冲破桂兰坊，绵延开来的架势。

        ……

        西安的混乱，不符合赵天伦的利益。

        现在距离华山论剑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如果因为桂兰坊的这把火导致西安局势动荡，引来其他的变数。绝非赵天伦所愿。

        虽说完颜昌已经服下了断筋腐骨丸，但赵天伦对他并不放心，因为若完颜昌豁出性命，未必不能阴他一把。

        民居失火这种小事原本不需要完颜昌出面，但此次失火的地方是金军的家眷聚集地，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军务，所以京兆府这种地方行政机构反而不便插手。

        闻听家眷被金军的家眷围攻，金谷里两眼一黑差点昏倒。因为金军并没有全军覆没，也没有被活埋啊。到底是哪个混蛋在乱传消息？

        原本，金谷里怀疑是赵天伦干的，但是仔细一想，也不太可能，因为这个消息是在抹黑桃花岛战团。

        而且，在赵天伦已经通过断筋腐骨丸控制了完颜昌之后。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自乱阵脚，平白给桃花岛战团招仇恨。

        赵天伦是打算悄无声息地控制京兆府地区，这个消息传出后，可以想见，桃花岛战团与金军之间的仇恨一定很高。

        难道是吐蕃国？

        难道吐蕃想要引发京兆府的内乱。然后乱中取利？

        不管是哪一方，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救火！

        金谷里能想到这些，完颜昌同样如此，且更紧张。

        若不能在短时间内平息混乱，又给吐蕃国可趁之机，届时朝廷定然会派人前来调查，万一发现他完颜昌被赵天伦用断筋腐骨丸控制……

        嘿嘿，到那时，可是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所以，完颜昌采取了断然行动。

        ……

        “不许乱跑，站住！”

        “你是哪个坊的，谁让你过来的？”

        “站住，再跑我就放箭了！”

        桂兰坊的守卫并不多，而且因为桂兰坊是军眷集中地，所以才有两百人的建制，可纵然如此，面对火险中的桂兰坊，面对混乱的桂兰坊，他们这两百人真心不够用。

        前来闹事的金军家眷就近千人，而这近千人的放火、打人甚至是杀人又引发了桂兰坊的集体自卫，变成了桂兰坊数千人对近千人的围殴，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桂兰坊的数千人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来救火，可纵然如此，桂兰坊依然占据了数量的优势。

        然后，听闻金军被乱民活埋，抱着同情心的其他的金军家眷前来提供友情支援，或者前来趁火打劫，混乱顿时加剧。

        区区两百名的守卫现在已经放弃了他们的职责，转而盯着那些面熟的地痞流氓，禁止他们进入混乱的桂兰坊趁火打劫——

        至于袍泽家眷之间的争斗，由他们去吧，反正他们也管不了，也不敢管。

        当然，个别的守卫擅离职守，因为他面对家就在桂兰坊内，自然要顾家为先。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些守卫骇然看到，一队队的金兵披着铁甲手持刀枪，从街道上狂奔而来。

        这些金兵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是从两条街道上冲过来。

        通向桂兰坊的街道一共有四条，这边两条街道有兵赶来，那桂兰坊另外一面会不会也有金兵赶来镇压？

        “聚兵！”

        完颜昌坐在马背上，面色铁青，因为桂兰坊的浓烟扶摇直上，异常刺目；从桂兰坊内传来的厮打声音更是响彻云霄，令人热血沸腾；两侧的道路上，指指点点看热闹的行人更是数目众多。摩肩擦踵。

        面对这种混乱，必须快刀斩乱麻，必须行军法。

        完颜昌举臂狂呼：“聚兵鼓，三通号令后，推平桂兰坊！”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迅速响起。聚兵鼓是三响为一号，三十号为一通，一通九十响，三通二百七十响，约十分钟左右。

        聚兵鼓响，若不能在三通鼓声之内集合，一般情况下是要受军法惩处的。

        虽然桂兰坊内是金兵家眷，但他们肯定明白聚兵鼓代表的意义。

        ……

        鼓声如雷，压倒了桂兰坊内的嘈杂声音。甚至压倒了桂兰坊内烈焰蒸腾燃烧的声音，让混乱在某种程度上瞬间减少——

        因为，这鼓声是从桂兰坊两个方向同时响起。

        “怎么回事，”抱着一个木箱的壮汉诧异地看了看桂兰坊的两端，“这是什么鼓，难道是军营中的军令，怎么在这里敲响了？”

        壮汉的身边，则是上半身缠满了绸缎。两手分别提着两个包裹的青年，闻言摇摇头：“大哥。管那么多干吗，咱们赶快抢啊，趁着现在混乱咱们可得大捞一把，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屁，”壮汉气急败坏，丢下手中的木箱。“如果这真是军营中的军令的话，说明军队来了，咱们还是赶快想办法逃命吧。”

        逃命？

        缠着绸缎的青年有点不舍得：“大哥，机会难得啊，咱们还是再抢一把吧。”

        “想死你自己去死。”壮汉指着桂兰坊内刚刚还在混战的居民，现在这些居民却迟疑着互相退开，然后从桂兰坊两个方向离开，“你看看他们，都已经开始跑了，咱们再不跑，肯定会被军队打死的。”

        “乡亲们，大家快走啊，”一个桂兰坊的守卫正扯着嗓子喊，“这是聚兵鼓，一通鼓响九十下，三通鼓响后，如果还没有集合，按照军法是要被打板子的。”

        “军法如山啊，乡亲们，”这个守卫虽然不知道三通鼓后，金军会不会对这些家眷下手，但他不敢冒险，“有什么事，咱们出去之后再算，别在这里违抗军法啊。”

        在这名守卫的劝说下，原来越多的金军家眷放弃了互相之间的争斗，有的转身就走，有的则是冲入冒烟的房屋带走值钱的物什。

        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路人，见势不妙，或者带着抢来的物什，或者抛弃抢到的武师两手空空，跟着人流向外涌出。

        桂兰坊的混乱，在聚兵鼓响起后，迅速平息，让赵天伦不得不佩服这支金军的纪律，也更加佩服历史上的岳家军。

        能够让金军发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哀叹，岳家军到底强悍到了什么程度？

        赴汤蹈火，如履平地，还是视死忽如归？

        金军控制住了桂兰坊的两个出口，从桂兰坊内出来的人，被统一带到旁边的空地，在金军的控制下蹲在地上，等候处理。

        ……

        桂兰坊内的火势，在无人扑救的情况下，再度高涨，几有吞天之势。

        怒放的烈焰，让没能逃出的人铁定丧生火海，也让桂兰坊外的金军顿足不前，因为这么大的火势让他们不敢向前。

        金谷里可怜巴巴地看着赵天伦，金谷里没有在幸存者中发现自己的家人，他也不敢肯定自己的家人会通过另外一个出口离开，毕竟他的家在这个出口附近。

        赵天伦能够挥挥手，灭掉终南山的石头、丛林，那灭掉桂兰坊内的大火，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赵天伦沉默片刻，迈步向前，因为这把火太大了，大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若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灭掉这把火，很有可能引发更大、更多的变数，不在他控制内的变数。

        嘶——

        阵阵抽气声，随着赵天伦的迈步向前而响起，低沉的议论如同波涛阵阵，汹涌澎湃，因为这一幕真的太惊人了。

        随着赵天伦的向前，桂兰坊内燃烧的大火纷纷熄灭。

        桂兰坊内的大火不仅仅是熄灭而已，甚至，连青烟都不见升起，放佛桂兰坊内的大火只是他们的错觉而已。

        若不是大火之后焦黑一片，他们真的会以为他们的眼睛出现了错觉。

        “天啊，天啊，他到底是人还是神啊？”

        “我只听说过水火不侵，但这是什么，为什么在他面前，火连烧都烧不起来？”

        “难道他是神仙下凡？”

        “神仙下凡，你真以为有神仙啊？”

        “他为什么不早点出来，他要早点出来，这火也烧不起来了。”

        “我去，你有病吧，这火又不是他点的，他怎么知道这火会烧起来？”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其中有一句让赵天伦汗然，非常汗然，以至于他悄悄联系周至诚：

        “这件事情，有几个人知道？”

        “主公，”周至诚快速回复，“这件事情是属下亲自出手，见过属下的场景土著已经被属下亲自干掉了。”

        很好。

        非常好。

        赵天伦很满意，因为周至诚完美地做到了杀人灭口、不留后患。

        ……

        完颜昌面无表情地端坐在马背上，纵然三通鼓已经敲完，他也恍然未觉，只是痴呆呆地望着前方发愣。

        擂鼓士是背对着火场擂鼓，所以没有注意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诧异，诧异为什么身边的金兵个个如同春雷下的青蛙，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痴呆呆地好像中风的患者一样，让人不解。

        幸好，这些擂鼓士通过旁边从桂兰坊撤出来的居民的议论声中明白了刚刚发生的一幕，也是心中骇然——

        水火无情！

        水火无情啊！

        大火可不会因为你是小孩而放你一马，更不会因为你是高官贵人就饶你一次，在大火面前，是不论什么高低贵贱的。

        刚刚那个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大火低头，让大火熄灭？

        他是神，还是魔？

        完颜昌现在心中除了震惊之外，就是害怕和庆幸。

        庆幸自己在赵天伦的威胁下没有反抗，若他当时真的反抗的话，结果怕是都督府内血流成河。

        连汹涌的大火都在赵天伦的面前偃旗息鼓，那都督府内的一万精兵……

        能挡得住赵天伦的攻击吗？

        都督府的一万精兵，能够像赵天伦这样灭掉桂兰坊的大火吗？

        与此同时，绝望的情绪也在完颜昌的心中沸腾——

        宋国出了此等奇人，非是金国之福啊。

        如果赵天伦帮助宋国，面对连大火都要自动熄灭的赵天伦，金国能挡得住吗？

        一个声音在完颜昌的脑海中回荡——

        “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就在完颜昌心情激荡，攻击的命令险些脱口而出时，一个声音淡淡响起：

        “将军，还请三思啊。”

        完颜昌怒不可遏，怒视金谷里，心中疯狂咆哮：

        你个败军之将，也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

        “将军，”金谷里面对完颜昌的愤怒，脸色苍白，但语气坚定，“还请三思，若事有不谐，必将是倾天之祸。”

        完颜昌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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