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画

萱只感到眼前一花，一阵晕眩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陆乙拉到了院子里。和她想象中不同，这宅院四四方方，两片池塘在进门的两边相对而设，池塘的水面上静静飘着一层厚厚的浮萍。七八株松柏错落有致地分布在院子的不同方位，看起来一派幽静。就在这池塘和树木的间隙中一条弯曲的石子路一直通到堂屋。这堂屋上也是一扇破木门，只是悬挂着一层薄薄的纱帘，门框上贴着一副对联，苍劲有力的粗毛笔字写道：观凡尘百态，难断三界五行八卦；叹世上千姿，应读四书五经九章。

        萱轻轻地念着这两行字，想象着它曾经的主人神算子赛半仙挥毫泼墨的样子，又想到他现如今只剩残魂一缕，无奈地和其它残魂纠结在一起，内心不禁一阵感叹。

        真是造化弄人，号称神算子的算命先生竟然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不过话虽如此，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呢？人生在世，便摆脱不了生老病死的天命，即使是萧凌墨这样强大的道士，也一样终有一死，只能依靠聚魂之术继续“活”在人世，可却孤身一人、无人挂念。就像这对联上所，既然无法全然掌控，还不如在有生之年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要虚度了光阴。

        她这样想着，突然觉得手上微微的湿润。抬头看时，正看到陆乙瞪着眼睛注视着那层薄薄的纱帘，鼻尖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直到这时，萱才猛然意识到他们将要做的事情对他来意味着什么。与其他害怕面对他师父。倒不如他害怕的是面对他师父慈祥外表后阴险的真面目。她突然又想起分手时陆乙哭成泪人的样子，身为孤儿的他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亲人吧。而也许对他来，自己和师父就是全部的世界。他其实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啊。

        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一连串的奇遇。萱此时反而不再像开始时那样不知所措。她明白，陆乙的师父和萧凌墨、甚至和自己一定有着不可割断的因缘，因此她现在只能逼着陆乙去揭开这神秘的面纱，不然他每天都会活在对未知的恐惧之中。就像是那扇破木门上悬着的纱帘一般，当你现在站在这里看着的时候，根本不知道门后面有什么，而当你鼓起勇气掀开那纱帘时，门后面的世界也许并不是那么糟糕。

        想到这，她微微地一笑。用力握了握陆乙的手：“别害怕，至少你还有我呢。”

        她明显得感到陆乙包着自己手的大手紧了一紧，紧接着就看到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略显黄色的眼睛里满是久违的欣喜。这样的眼神萱曾经看到过，只是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她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陆乙微微吃了一惊，回过神来又摆出一副慵懒的样子，二话不拉着萱就走向那扇破木门，毫不犹豫地伸手掀起了纱帘。

        一股淡雅的花香随即飘进了萱的鼻子。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这花香是如此熟悉，甚至一瞬间让她以为，萧凌墨就站在这屋子里，正对着自己浅浅地笑着呢。

        这不就是萧凌墨身上的那种味道吗？

        然而这里并没有萧凌墨。有的只是几盏昏黄的油灯。借着那油灯微弱的光，萱看到地上竟摆放着一盆盆白色的花。只见每株丛生着十几朵白花，每朵的花瓣只有两片。像是在黑暗里翩翩起舞的白色精灵。这花正是萧凌墨曾经拿给他的，正是在白场路墙上挂着的那些画里频繁出现的花。她一直想问萧凌墨这是什么花。却竟然一直没有机会，想不到今天却在这里见到了。

        萱满心的疑惑。举目望去更是吃了一惊。只见这屋子的墙上，和白场路的那个房间一样，挂着一排水墨画。水墨画上依稀画着几个人，却是看不大真切，但是看这些摆设，这里倒像是萧凌墨住的地方！

        她心里觉得不安，隐隐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这时陆乙祭出一张符纸，“哧哧”地闪着幽蓝色的光悠悠地飘向那些水墨画。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急忙快步跑上前，仰起头看去。

        和萧凌墨那的那些画一样，这画上画的也是那一白一黑两个孩，一起嬉戏、练剑。而有的画上，却又多出来一个红衣服的女孩，站在两个孩的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萱急不可耐地向后看去，果然随着画的顺序这三个孩一天天长大，而那白衣孩俨然便是萧凌墨的样子。

        终于，萱看到了那幅被撕成两半的画。只是在这里，这画却是完整的。只见萧凌墨挺剑奋力向前刺去，而他的对手却是一名黑衣男子。这男子乱发飞舞、面色发青，一对猩红的獠牙突在外面，仅凭自己的一双手掌迎战萧凌墨的利剑。

        “这长得和怪物一样的黑衣人是谁？”陆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萱身后，奇怪地问道。

        萱摇摇头。这个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不管是在自己的梦境里，还是在绿萼的记忆中。然而从他和萧凌墨生死相拼的样子来看，再联系起萧凌墨生前的经历，似乎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陆乙真正的师父！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认识萧凌墨，因为他根本就是萧凌墨前世的对手啊！

        “可是你到底是谁呢？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出现在这一组画里呢？”萱轻轻地自言自语，情不自禁地伸手向那画摸去。而就在她的手指触到画的一霎那，房间里突然鼓起一阵阴风，蜡烛的火光在风的吹动下无力地摇曳，像是“吱吱”哀嚎着快要飘散的魂魄。萱一惊之下急忙缩回手，却觉得那些画在自己眼前飞快地旋转起来，像是一个漩涡般正把自己向画里吸！

        “萱——”陆乙的喊声在耳边响起，她觉得自己的衣服被他拉了一下。紧接着“嗤啦”一声轻响，眼前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黑洞一般长长的隧道。而萱感到自己在这隧道中身不由己地向着远处的一抹微光撞去，任她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转眼之间那微光便扩大了好几倍，俨然一个通向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出口。

        萱头晕眼花一阵恶心，干脆停止了挣扎，横下一条心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出口，借着强大的吸力一头就钻了进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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