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方口供的差异

濒死的感觉很奇妙。

        米迦勒觉得自己坠入了沉沉一片白雾之中，一切的一切都离他远去，记忆变得模糊起来，即将与白雾融为一体慢慢散去，可他却觉得左手上一阵刺痛，他低头往下看，本应该失去躯体形状的自己能看到手上隐约的红光，米迦勒抬起左手，只见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颗璀璨的石榴石戒指，不似红宝石般荧泽，暗色的赤耀却让他莫名觉得怀念。

        ……我有这样一枚戒指吗？

        在他费力思考的时候，散掉的意识又重新聚集了回来，在白雾中重新获得了形体，可米迦勒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很头疼的在想这枚戒指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好像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身体就像整个人从水里被提上来，突然米迦勒睁开了眼睛，视线适应了一会儿，拉斐尔，加百列，尤利尔的脸近在咫尺，让他忍不住吓得叫了一声。

        “我就说他命如蟑螂一般硬。”拉斐尔摇头晃脑说道。

        “可你刚刚还苦着一张脸说好像不行了，拉斐尔变脸也太快了。”加百列一脸天真可爱的戳穿了他。

        “没事就好，我不想再见到你这张烦人的脸了。”尤利尔扭头抱着手臂说说道。

        “这张脸是第一次见吧？”拉斐尔不满意了：“我的得意之作，哪里烦人？”

        “……”地天使啧了一声：“反正，很烦人。”

        “安啦安啦，刚刚尤利尔把手掌心都捏破皮了，要不是米迦勒醒了，尤利尔要现场表演闷骚哭丧呢。”加百列说。

        “谁要表演闷骚哭丧了！！”地天使气得耳根都红了。

        “来，看看我的得意之作怎么样。”拉斐尔把镜子递给米迦勒：“拉斐尔大人，个人癖好之作！”

        米迦勒拿起镜子对着自己照了过去，这是一张非常普通的下级天使脸孔，乱糟糟的黄色头发杂草一样长在脑袋上，暗黄的脸颊上有淡淡的雀斑，一对小翅膀无精打采的挂在身后，可唯有眼睛，虽然是微下垂的眼睑，瞳色却是和大天使长一模一样的的湛蓝，清澈得仿佛夏天云隙里的惊艳一瞥。

        ……拉斐尔的喜好吗米迦勒暗自吐了个槽，之前他在一重天的假身份也是类似的长相，但远远没有这具身体这样精雕细琢，米迦勒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嘴角边的笑意越浓。

        “哼哼……”

        “哼哼哼哼……”

        “哈哈哈哈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自由啦哈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笑得跟个什么似地米迦勒，另外三大天使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米迦勒是疯了吗”

        “开什么玩笑，他有没疯的时候？”

        “好像没了那张欺诈的脸蛋后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呢”

        “本性流露啊”

        “好好的一个大天使长，怎么就疯了呢？”

        “都给我闭嘴。”冷酷的火天使下了最后通牒。

        “行了我要滚了，你们有什么交代。”火天使伸了伸手，一副扒皮老板的嘴脸：“该上交的上交啊。”

        加百列想了想，运起水魔法，在米迦勒的头顶转了转，口中念道：“幸运！”

        尤利尔从身后拿出一把粗糙的大剑，虽看似平平无奇，但只要他们这个等级的天使用穿透魔法看两眼就会发现，这把剑的剑身闪烁着刺眼的红光，俨然就是赤红十字的小号。

        “封印了大部分力量，对付一般的恶魔足够了。”天界第一武器大师尤利尔如此说道。

        米迦勒转身债主一般问拉斐尔讨要：“你的呢？”

        “我啊……”拉斐尔想了想：“我打算陪你一块儿去一重天待一段时间，如何，很爱你吧？”

        “滚。”米迦勒嫌弃道：“不需要。”

        有风的地方就有风天使的耳朵，这是天界的常识，拉斐尔的情报网涵盖三界，他本人也是特务机构的最高领导，因为如此，拉斐尔同时又是天界里最难找的一位天使——他可能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然后马上消失，没人能让拉斐尔随叫随到，除非他自己主动去找那个人。

        风天使出现在一重天，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谁说不需要。”风天使锲而不舍的追问：“米迦勒大人，我是你的遗孀啊，不确定你以后吃饭的地方好不好过怎么敢放你过去？给我个机会表忠诚可以吗？”

        拉斐尔话音刚落，加百列也围上来了：“就是就是，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凑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像我这么好看的天使，实在太容易被看穿身份了。”加百列认真的想了想：“我要变个装，变得平凡一点，不显眼一点。”说完，他就地转了个圈，一层蓝色纱网轻轻对着水天使本人罩了下去，等纱网散去，一位银长发巨/乳温柔漂亮小姐姐站在了众人面前。

        米迦勒：……

        拉斐尔：……

        尤利尔：……

        加百列自信拍了拍胸脯（它随着拍打抖动了好几下）：“这与我平时阳刚伟健的硬汉形象相反，肯定不会被认出来。”

        米迦勒：“我怎么觉得区别不大？”

        拉斐尔：“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尤利尔：“咳，还……还挺好看的。”

        水天使气呼呼的嘟了个嘴：“不管，我要跟拉斐尔一起去看米迦勒以后在的地方，尤利尔你也来嘛！”平日专注祈祷圣洁得一尘不染的水天使加百列如此嗲声嗲气的充当女装大佬，米迦勒竟然没觉得哪里不对，他想他自己肯定哪里不是很对。

        “我才不去。”面对米迦勒，尤利尔的表情又冷了下来：“你自己闯的祸就等你自己自生自灭吧。”

        见实在是劝不动石头做的地天使，拉斐尔他们也就没有继续劝说了，风天使对三人释放了隐身和加速魔法，张开翅膀就从光辉之殿所在的第六天一层层的向下飞去。

        一重天、也是月亮天，曾经是加百列管辖的地方，自从加百列去填补更高天的空缺月亮天就陷入了常年的慌乱之中。这里虽不像地狱一般寸草不生天火不灭，依然非常贫瘠，可以种植作物的土地很少，很大一部分是坑坑洼洼的石头地，既难走又难以驻扎，从上空往下看，偶尔零零星星的几个石头搭的小屋子就算点缀了人烟了，越往深处去，靠近地狱的地方硝烟四起，天界军和地狱军时常会在此处兵戎相见，可谁也捞不到好处，也就这么几千年的过去了。

        米迦勒领着他的另外两位同事飞向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脚下，那山有几百丈高，山脚下坐落着一个不起眼的小营地，山的背面就是天堂地狱军的主战场，杀声偶尔还能传过来。火天使刚一落地，一位半边翅膀折损的残疾小天使就扑了上来：“梅菲斯特，你终于回来啦！”

        “索菲亚，最近还好吧？”米迦勒架起小天使转了两圈，小天使折翼了不能飞，很喜欢和其他天使们这么玩。

        索菲亚是前线的能天使，翅膀在战役里折断后就被赶出了天界军轮流在看守天使的队伍中。

        “嗯，最近蛮好的，密特拉他们抓了一个堕天使当俘虏，现在正在屋里和那堕天使吵架呢。”索菲亚从米迦勒的腰侧往后看，看到了穿着从头顶遮到脚底斗篷的拉斐尔，目光又在碰触到加百列的瞬间迸出了兴奋的火花：“这两位是？”

        “我是梅菲斯特的未婚妻。”抖着大胸脯的加百列娇滴滴的说。

        “我是梅菲斯特的遗孀。”拉斐尔扯了扯斗篷的檐说。

        米迦勒：“……”

        “他俩只是路过。”米迦勒微笑着对小天使解释。

        “让我看看你的翅膀。”加百列走到索菲亚的身边，在他的翅膀上轻抚了一下，折断的翅膀立刻抖了抖，重新上扬了起来。

        “！！！”小天使难以置信的抖了抖翅膀，激动的尖叫了起来：“我能飞啦！！！”

        他扑了好几下翅膀，摇摇晃晃的飞上了天：“我能飞啦！我能飞啦！！！”

        “不要飞到太远的地方去。”米迦勒对索菲亚说道。

        放着快乐的小天使索菲亚在天空自由翱翔，三位天使走进了抵抗军的大本营，里面有位灰头土脸其貌不扬的大块头天使正在审问一个佝偻着缩成一团的阴森堕天使，说是审问其实是双方激烈的争吵，声音大得好几个房间外都能听到了。

        米迦勒远远的就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你们那个魔王路西法诱惑了米迦勒殿下又对他始乱终弃！”密特拉愤怒说的说：“米迦勒以前是人人敬仰的战斗天使，变成现在这副无能的样子都是你们那个狗屁路西法害的，你们这些地狱的狗腿子们知道米迦勒殿下受了多少伤吗？他不愿意任何人提起他和路西法的往事！这就是你们恶魔干的事，哈！为了破坏一位虔诚天使对主的信仰，打着爱情的幌子诱惑他，使他堕落！”

        “哈哈哈，可笑！”堕天使骂得也一样大声：“你们天界的废物米迦勒又是什么好货？陛下对他一往情深，他准备堕天的时候去找了米迦勒，邀请他跟自己一起走，可是那个米迦勒呢？转头就把这事儿捅给了耶和华，还刺了陛下一剑令他堕天，你知不知道地狱现在也没人敢在陛下面前提起米迦勒的名字？”

        关于两边老大的黑历史，都是天界和地狱天使恶魔们心知肚明不敢明说的八卦，此次两方强强对骂，终于把这档子事儿也摆上了台面。

        加百列拍了拍米迦勒的肩膀：“别多想。”

        “和我梅菲斯特又有什么关系呢？”米迦勒耸了耸肩。

        大家似是而非的流言传来传去，可能只有路西法和米迦勒本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这两位当家都非常一致的从不澄清解释，大家的猜想也越来越多，各自都觉得对家的老大不是个东西。

        “我带你们四处逛逛吧。”这段小插曲没能让米迦勒有多在意，他领着两位天使把附近的情况解释了一遍，也算是给担心他的老友一个交代。

        说到底，四大天使就是兄弟手足一般的存在，要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逛着逛着米迦勒就忍不住对着角落的某处石塔说道：“尤利尔，跟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地天使在砂石中逐渐显现了原型，啧了一声：“我就是怕你给我们炽天使丢脸，顺便来看看，加百列和拉斐尔也靠不住。”地天使碎碎念说道：“都是一帮会给人捅娄子的家伙，万一被父神和弥赛亚发现了……”

        米迦勒抱住了尤利尔。

        地天使说不出话了。

        “唉，团宠就是团宠，比不过比不过。”拉斐尔摊手说道。

        “团宠个毛。”米迦勒对他丢了个白眼。

        火天使的眼睛顺着三位兄弟一个个扫过去，感激说道：“谢谢各位，就送到这里吧，从今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不会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米迦勒……”加百列的眼中含着泪光，他扑过去抱住了火天使，柔软的胸/部贴在米迦勒的胸口，让火天使有种说不出口的异样的感觉。

        “我会好好接手你留给我的天界军，恶魔休想踏进我天界一步。”加百列说，米迦勒看着水天使带着狠气的美丽侧脸，觉得自己好像被他帅到了。

        “我也要。”加百列抱完之后拉斐尔也扑了上去，跟个粘糕一样抱了好久，抱得又紧又热乎，拉都拉不开，米迦勒一个不耐烦便伸脚踹了拉斐尔的□□，风天使惨叫一声捂住了下肢。

        “你谋杀吗！！”拉斐尔愤怒的说。

        “加百列，我的遗孀你也接手了吧。”米迦勒说。

        “我不要。”美少女带着温柔慈爱的笑容说。

        尤利尔是最后的，他没抱米迦勒，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扭过头，什么都没说。

        米迦勒觉得这已经很能表达地天使的心情了。

        “谢谢你们。”米迦勒对三位元素天使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再见了。”

        再见了，兄弟们，米迦勒忍不住鼻子酸了，火天使的权柄上已无他的位置，多怀念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子啊。

        三位天使也纷纷对他行了礼，在拉斐尔的隐身魔法笼罩下渐渐飞向了他们所居住的九重天，等明天天亮的时候，米迦勒被永久封印的消息就会传遍三界，米迦勒这个名字将彻底成为历史。

        开始新生活吧，米迦勒想，他抬头望向天空打算深吸一口一重天的空气，却看到一道黑色闪光以极快的速度从一重天和第一狱的交界处射出，朝着六重天的方向急发而去。

        ……不会吧？米迦勒心里咯噔一声，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从地狱冲上天界，除了那人之外还有谁？

        他已经收到自己死去的消息了吗？米迦勒心情复杂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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