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金丝红烛

村里的人日渐驯服，说起来如同过了很长的时日，其实也不过刚刚七八天而已。

        今日，又是米小鱼到城隍庙打扫的日子，村子里，王满意依旧在给村民开会，或许最忠诚的狗还没有竞选出来，但是这一切都不是米小鱼需要考虑的事情。也完全不是米小鱼可以干扰的事情。

        城隍庙外，瞎眼老李摆着一张躺椅懒洋洋的躺在了枯井旁，阳光直直的晒在老李的脸上，老李都不肯挪动身子，每次米小鱼问起，老李只是说：“老了，身子里的血都冷了，若是不多晒晒，只怕就要冻上了。”即便老李如此之说，但是每次米小鱼帮老李挪动椅子避开阳光直射之时，老李又从未拒绝。

        “老李，你可越来越懒了，就这样，还有谁愿意来拜祭。”米小鱼忍不住叹气，毕竟城隍庙不但和老李息息相关与自己的收入也是紧紧相连啊。

        米小鱼看着眼前的城隍庙，不过几日的时间，城隍庙比起上一次来，又要破旧许多，门口的门槛如同被腐朽了一般，不光漆掉了一大半，甚至还被踩塌了一截，窗户上也多了几个破洞。一双木门推起来嘎吱作响。

        推门进去，门内的灰尘和蛛网自然是不用再提，甚至呼出一口气，都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看到这里，米小鱼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屋顶，若是有屋顶挡住，以现在直射的阳光，即便有灰尘也不应该看见飞起的，果不其然，屋顶上两个破洞，漏出两道大大的光束，除此之外，还有些细小的光束，想来不知道是哪里的瓦片松了。就连城隍的金身都变得有些暗淡，比起镀金，倒不如说是低端的铜器更为贴合。

        看到这里，米小鱼再也忍不住了，冲了出去，大声说道：“老李，你究竟干了什么？这城隍庙都破成这样了，难怪没有香火，你也不怕饿死你？”

        而躺椅上的老李，则是一动不动，只是轻声说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打扫好你的便是。”或许是因为年迈虚弱，老李身子连大声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到老李这幅模样，米小鱼也不好再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正是几日前老李给的铜钱，除了这一串之外，米小鱼也没剩几个铜板了。米小鱼将铜钱递给老李，开口说道：“老李，我知道你最近身体也不好，但是城隍庙现在实在太破了，门槛烂了不说，窗户和屋顶都烂了，我愿意出一部分钱，来将庙里修理一下。”

        老李只是一抬手，递给老李的铜钱便又直直的飞回了米小鱼的怀中，老李依旧暮气沉沉：“不用修，有些东西，修不好的。”

        米小鱼再次劝阻，老李却仿佛打定主意要修闭口禅一般，不在说话。

        “净说些听不懂的话。”米小鱼忍不住抱怨，气鼓鼓的拿起笤帚打扫去了，虽然不能修整，但是能够干净一些便干净一些。

        这一次，米小鱼打扫的万分仔细，花的时间也比平日里要多少许多，打扫结束之后，米小鱼还认真的对着城隍像拜了一拜。虽然依旧没有掏钱买上一些香火，但是诚心至少是有十分的。

        拜了之后，米小鱼再次抬头，只觉得眼前的城隍像仿佛亮堂了几分，也不知究竟是错觉还是什么。

        米小鱼朝着门外走去，这一次他不打算收工钱，毕竟，看庙里现在这情况，只怕也是困苦。

        门外，老李还躺在躺椅之上，仿佛已然睡去，但是米小鱼踏出庙门的一刻，老李突然张口说道：“小东西，倒是有心了。”

        老李的突然开口，吓了米小鱼一跳，米小鱼忍不住说道：“老李，你没睡着装什么装，不想给工钱是吧，吓坏了我，你可得赔。”

        “工钱就在房间，自己去拿便是。”

        “我今天就还不要这工钱了，等庙里有钱的时候，加倍给我便是。”

        “不要便不要，我还节约了，加倍给，想都别想。”

        两人一番斗嘴之后，米小鱼突然走到了老李的躺椅旁边，一屁股坐在了躺椅旁，看着天空叹了一口气，“坐下，休息一会，累了。”

        老李依旧靠在躺椅上，躺椅微微摇动，而天边，太阳落得晚了些，天边纷飞着红霞。

        好一会，老李才开口说道：“怎么了？少年也有了烦心事？”

        “算不上烦心，只是感觉疲惫。”

        “是吗？可惜我老了，只是站起来走上两步，都感觉疲惫了，可弄不懂你这种疲惫啊，不过即便如此，听上一听，倒是无妨吧？”老李笑着打趣道。

        听着老李的话，米小鱼渐渐将两个伙伴的离开讲了出来。

        “朋友的离开吗？或许真让人挺疲惫的，但是对于你来说，你应该比其他少年人要好的多吧，你小子，更多的是觉得自己没了方向了吧？突然不能浑浑噩噩，确实听让人疲惫的。”

        被老李一语道破，米小鱼并没有感到尴尬，反而立刻说道：“是啊，他们离开，有了更好的路，我有些伤心，但是更多的是为他们感到高兴，我疲惫，是因为他们的离开让我突然感觉，我们不再是小孩了，都怪那个每年来的说书老头，我可不愿意就像村子里的人一样，待在村里过上一辈子。”

        就在米小鱼要继续说话之时，老李突然说道：“打住吧，小子，莫要再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还是想让我教你功夫吧，我告诉你好多次了，我的功夫不适合你。”

        “老李，你最烦人的一点，就是你太聪明了些。”

        “我可没你小子聪明，这些年，你在我身上用的手段，可比那些自称聪明的读书人还要多了。”

        “没劲，走了。”米小鱼说着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等等，小东西。”老李说着站了起来，“你刚才说老村长死了？好像死于仇杀？”

        “死者为大，再者说了，村长可是个好人，我可不愿意和你讨论这些事情。”听着老李说起村长的事，米小鱼忍不住说道，从面色来看，确实不太愿意回忆起这件事情。

        “那便不去说他，只说你说这个新村长，你说他在村里发了很多东西？”

        “是啊，发了不少呢，村里人这才改口，但是你不是说过吗，这天下这么大，奇怪的人多不胜数，兴许，他就是喜欢当官呢？”

        “或许吧，不过你不是说他当了村长之后每日在村里开会吗？用你的话来说，驯人？”

        “老李你真是的，那不是给你形容吗？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我在村子里可别想在要到一点粮食了。”米小鱼恨不得立刻捂上老李的嘴。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话多的人。”老李说着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金色芯子的红烛，“今天晚一些，在那新村长屋外不远处点燃这根红烛。”

        老李将红烛塞到了米小鱼手中，米小鱼一脸疑惑，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个老者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发问却被老李一句话噎了回来。

        “若是不照做，以后城隍庙便不用你再来打扫。”

        老李这一句话可算是扼住了米小鱼的命脉，毕竟，随着年龄的日益增长，在村子里要饭可是越来越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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