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简单的唇齿间的触碰，不带任何的感情色彩。松田阵平像完成任务一样逐步打开她的唇齿，生涩的探进她的口腔内里。

        酒井清籁感受到冰冷的药液流进了食道，而松田阵平托住她后脑的手在微微发颤，他的慌张、不安，以及对生命的挽留仿佛也流入了她的身体。

        “唔……”良久，恢复一些力气的酒井清籁用劲扯了扯一直被她攥在手里的衣袖。

        松田阵平骤然将被夺走的氧气还给了她，几个呼吸间，迷乱的思绪随着心口的疼痛消散。酒井清籁失神的眼睛逐渐聚焦，撞进松田阵平黑曜石般的眼眸。

        “你好些了吗？”

        他拂去少女生理性的眼泪，诧异的是，对方近乎平静的望着他，没有任何得救后的庆幸与喜悦，甚至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唯有空洞、麻木。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是作为一个优秀试验品的素质，也能让她活的更久。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松田阵平直接把她抱进救护车，毫无反抗能力的酒井清籁放弃了挣扎，“至少把车门关好，还有我的手机……”

        ……

        “这位小姐有点贫血和营养不良，但我们没有检查出她心脏有问题。您确定她刚刚是心脏病发作？”

        病房内，听到这番话的酒井清籁毫不意外。普通的医院的设备根本检测不出组织的毒。

        作为一名警察，最基本医疗常识还是有的。他绝对没有看错，当时那名小姐捂着心口倒在地，脸色发青、眼神涣散、呼吸困难……典型的心脏病发作症状。

        “……也许是我一时情急看错了，她当时确实很痛苦的样子。”松田阵平想起那瓶可疑的药剂，越发觉得不对劲。

        “如果不放心等一会儿可以再检查一次，没有大碍的话，等她输完葡萄糖液就可以出院了……这位小姐身体很弱，你可要对人家好点。”

        不等松田解释什么，白大褂医生就关上了房门。

        酒井清籁输液时很容易困，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望见松田阵平坐在她的床边，他的裤兜里还放着那管药剂。

        她激灵一下子清醒了。

        那种毒药普通人喝了会死！而这个男人给她渡药时肯定有毒混在唾液里被摄入。她应该想想办法，如何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他解毒……

        “这位先生，是你救了我吧，谢谢你……”

        “松田阵平，是个警察。”

        酒井清籁瞳孔紧缩，一头小卷毛和挂在衣服上的墨镜……之前就感觉有点像，这个毫不犹豫冲上来救她的男人，果然是松田阵平。

        “谢、谢谢你，松田警官。”酒井清籁苍白的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至少让她少受了许多痛苦。

        “嗯？需要以身相许吗？”穿西服不打领带的卷发男人痞里痞气的道，酒井清籁愣了一下，松田阵平从她迅速眨了眨的眼睛里读出了茫然。

        对了，他是没有经历过好友死亡的、刚从警校毕业半年即将23岁的松田阵平。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在提醒着酒井清籁，他是一个鲜活的人。

        “开玩笑的……之前虽是为了救人，但还是冒犯了你，真的很抱歉。”一秒恢复正经的松田阵平低垂下头，得到没关系的回复后又迅速抬起眼，“另外，可以请教一下你的名字吗？”

        酒井清籁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没有任何易容，是她原本的相貌。病态的苍白中和了较为凌厉的五官，宛如一朵带刺的蓝玫瑰，在暗幽中悄然绽放，却仿佛随时会零落成泥。

        “酒井清籁。”

        和她一致的姓名和样貌，但她很少使用这个真正属于她的身份。履历上的酒井清籁是东大大一的学生，长期患病休学在家，背景家世清清白白，谁也想不到这样文弱的女学生会是行走在黑暗中的那位冰酒。

        “你好。”两只手自然的交握在一起。

        松田阵平真诚、盈满笑意的眼睛毫不设防的对上少女沉静的双目。安静的病房内，通过接触的手，松田阵平的呼吸与脉搏清晰的传过来，她惊异于他逐渐加速的心跳，不得不放缓了催眠的力度。

        “松田警官，请和我回家一躺吧。”

        酒井清籁担心松田阵平半路就会毒发，目前她手上没有解那种毒的解药，必须回到安全屋现调。她拔掉了输液针，穿好鞋就往外走，被催眠的松田阵平沉默地跟着她。

        那是……小阵平？刚走出便利店的萩原研二正巧望见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手里的炒面面包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身为多年幼驯染，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松田阵平，他跟在一名高挑的女性身后，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他们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蓝色布拉迪旁，松田阵平坐进了副驾驶，而那名女性则坐进驾驶位，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跑车带着两人上路走远了。

        萩原研二瞳孔地震。

        喂喂喂——比起好友能先比自己脱单的震惊，萩原研二更控制不住脑内松田阵平被富婆保养的画面……不对不对，小阵平不是这样的人，还是打个电话问问他……会不会打扰到他们约会，果然还是明天再问……？

        另一边，酒井清籁一路加速开回住所的地下车库。与木下玲子身份住的出租屋不同，是一栋高级公寓楼的顶层，组织分配给她的安全屋，周围的监控全在她的把控内，一般组织成员都不会知道这个地方属于冰酒，所以她的一些有用的东西都藏在了这里。

        “……等一下。”酒井清籁阻止松田去拉来车门，“你先在这里等我，不要出来，明白吗？”

        松田阵平乖巧的点点头。

        他注视着酒井清籁的背影，她的手伸进了白大衣长长的后摆，空气里传来冷硬的咔嚓声，少女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向车库深处走去，仿佛只有略过他身上的光影是真实。

        她很快回来了。

        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酒井清籁替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一绺黑发划过肩膀垂下。松田阵平无法将目光从少女的脸上移开，细细的血流斜着在雪白的面颊蜿蜒而下，最终滴在他的手背上。

        “''走吧，松田警官。”酒井清籁转过身，被染红的衣领和上衣暴露在光下，仍旧向下渗透、蔓延着。

        私人电梯直升顶层，眼前是熟悉的场景，堪比五星酒店总统套房的配置，却只使用了大众的装修风格。对酒井清籁而言，这里只是休整的场所，并不是她的家——她没有家。

        酒井清籁将松田阵平安置在客厅里，让对方进入睡眠状态，迅速的洗脸换衣然后一头钻进了实验室。她以前还真没有想过给治疗自己的毒药配置解药，得先研究一会儿。

        那种药……毒属于定期发作的攻心毒，不过这个“攻”的范围只限于除她以外的人。毒发作时，会感觉浑身时而冰冷刺骨时而燥热难忍，不过松田阵平摄入的剂量应该不足以致死。

        酒井清籁一边想着一边将最后一剂药打进针管里。

        客厅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年轻的警官倚靠在沙发上，在黑暗中沉睡。酒井清籁推开门，一小束光打在他紧闭的双眼上，细密的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松田阵平睡着时，意外的比他醒着时更像美男子。

        趁他还在睡，直接把解药打给他吧。

        酒井清籁撩起他的衣袖，露出一小截手臂。蘸着酒精的棉签涂在肌肤上，传来冰冷的触感，忽然惊动了松田阵平一直沉在广阔水面下的意识。

        当那滴血落在他的手背上时，他的意识就夺回了视力，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服从酒井清籁，再一次陷入半醒半梦的状态。

        直到松田阵平感到一股火从心底燃烧起来，四肢如失血过多一样冰冷，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困难……难忍的疼痛却在此刻成为打破催眠禁锢的助力。

        闪着银光的针头在刺破皮肤的前一刻停下来。

        “酒井小姐，你到底是什么人？”

        松田阵平无奈的低头望着她，少女脸上没有那些血污了，没有表情的脸不再显得冷酷而残忍，反倒像一位忧郁而安静的大小姐。

        酒井清籁愣愣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被牢牢抓住的手腕。竟然有人能强行从她的催眠里醒过来……怎么可能？

        当两人双双陷入沉默时，松田阵平的喘息声在黑暗中越来越明显。注意到他的异常，酒井清籁松了口气——原来是毒发了，还好，她的看家本领没有出问题。

        被疼痛强行支配了大部分思考的人，如果有强烈的反抗意识，很容易从催眠中醒过来，而这样的人她也很难再进行催眠。

        而眼前强忍着痛苦的男人仍紧抓着她的手腕，两人力量悬殊，酒井清籁咬牙使出的抵抗力仿佛泥牛入海。

        “松田警官，你听我说……你中毒了，这是解药，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救你。”酒井清籁真诚的望着他。

        不然你在路上就应该死了。

        “因为你亲……你给我渡过药，而那个药剂是有毒的……比如，中蛇毒时如果用嘴吸，毒会积聚在皮下组织液中，通过各级淋巴系统，随着淋巴液进入血管导致扩散到全身……”

        “我没事是因为体质特殊……总之，如果不赶快注射解药，你会死的！”酒井清籁脸不红心不跳的吓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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