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从此用我双眼，替你看这世界（苍峦篇结局）

苍峦从昏迷中醒来时，只觉全身剧痛，每一块骨头都像是错了位。而且干渴难熬，喉咙里像着了火，全身也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样酷热疼痛。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睁开了眼，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好一会才渐渐能够看着身遭的环境。这是一处山洞，地方不大，又阴冷又潮湿，在离他不远处有一洼不知积了多久的死水，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苍峦想撑起身子挪到墙角，离那洼死水远一些。可刚刚一动，从肩头传过来的剧痛就险些让他再次昏厥。他这才发觉他的左右肩头都被很粗的铁链穿过，铁链系在洞顶处的两只铁环上。他的移动范围只有铁链长度所限的方寸之距，还得忍受着铁链摩擦骨头的剧痛。

        苍峦忍着痛一点点挪，挪了好久才离那洼臭水远了一尺。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身上更加疼得难忍，干渴灼痛似乎快要把喉咙烧穿了。

        他拼尽了全力，从嘶哑不堪的嗓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来人，快来人哪，我……我要喝水！”

        他叫了两声，堵着山洞的大石向旁边滑开，火把的光晕探了进来，三个身影也跟着这束温暖的光进来了。苍峦勉强抬头，心就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那个脑袋都快碰到洞顶的巨大家伙，正是萨摩。他的身旁，是两只抬着个木桶的小小妖。

        “呦嗬，大王您醒了，可有什么要对小的们吩咐的吗？”萨摩俯视着苍峦，嘲讽话说得怪腔拖调。

        苍峦也不是笨蛋，大概想了想就明白现在自己的处境是怎么回事？那个厉害的妖怪打败了自己，但不杀不吃，只把自己关了起来，而他选择的看守人正是萨摩，不知是他有意为之还是萨摩自告奋勇，估计是后者吧，这家伙早就对自己恨得牙痒，有了这么个整治自己的好机会岂能放过。

        依着苍峦的性格，本来是绝对不会向萨摩低头的。但形势比人强，他现在都快渴死了，实在撑不住面子，只好呐呐道，“我想喝水！”

        “哈哈哈，原来猫大王想喝水！”萨摩狂笑了一声，俯身把苍峦提了起来，“喝水没问题，但这之前，咱们还是先活动活动筋骨吧！”

        铁链在肩头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苍峦咬紧牙不出声；萨摩的拳头打在身上，指甲抓在身上，苍峦还是不出声，最后萨摩打得累了，狠狠把他摔在地上，苍峦依然没出声。

        萨摩后退几步，看看苍峦血淋淋的狼狈相，狞笑了一声道，“来呀，伺候苍峦大王喝水！”

        两只小小妖提起木桶朝他泼过来，浓浓的盐水泼了苍峦满身，这一次，他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昏了过去。

        苍峦再次从剧痛中醒来，这次他的眼睛用了更长的时间才勉强能在黑暗中视物，但是什么都看不清，只是模模糊糊的一团影子。他想自己大概是快要死了。

        可是只要还有一口气，所有的生物都还是想活的，苍峦也不例外。这次萨摩对他的拷打因为用力过猛，连吊住他双肩的铁链都被弄断了。萨摩大概也觉得他是活不成了，也就不费那个时间再换铁链。

        于是苍峦一点点向那洼臭水爬去。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一天前他还忍着刮骨之痛避开那洼水，现在又忍着全身剧痛爬过去，原来他苍峦也没什么了不起，那样的水，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琼浆甘露。

        他终于爬了过去，但也只喝了几口水，倒不是嫌臭，而是舍不得。这洼水，就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了，可得省着些喝。

        在以后的近一个月时间里，苍峦真的就是靠这洼水活着，隔三差五的，会有几只小小妖进来，丢几个烂果子，或几块腐肉给他，他慢慢地吃着，吃得一点不剩。

        猫有九命，何况是苍峦有五百年修为的猫，更是不容易挂掉的。几十天后，在他的运功调理之下，他的伤也好了三、四成，他开始计划着逃走。

        几天之后，又有两个充当狱卒的小小妖进来给他送吃的，他们照例先把洞口的大石头推开一条缝抬头看里面苍峦的动静。那只大猫蜷着身子缩在山洞一角，半死不活的样子。

        两只小小妖放了心，把大石头完全推开走了进来，把一小堆烂得不堪的果子扔在地上，刚准备走，忽见刚才一动不动的苍峦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淡绿色眼瞳中寒光凛凛，对着他们大吼一声。

        小小妖们从前被他欺负惯了，虽然他倒霉成了洞中死囚，还是对他有几分畏惧之心，现在见他起身大吼，登时魂飞魄散，拔腿飞奔，那还顾得上推动大石封洞。

        现在苍峦山中的霸主是萨摩。狻猊在不经意间帮他拔掉了苍峦这颗眼中钉，他自然是感激无比，马上寻了处风水地脉最好的地方，请狻猊前去修行。

        狻猊去修行了，萨摩就坐了苍峦山的山头，志得意满。对苍峦，他决定采取钝刀割肉之法慢慢折磨他，让他渴死，饿死，伤口溃烂而死。

        可就在他得意洋洋的时候，两只小小妖狂呼大喊着跑了过来，他们喊得话几乎没让萨摩从正舒服斜倚的石床上滚下来，他们喊得是，“大王，苍峦活了；大王，苍峦逃了！”

        萨摩哪敢让苍峦有机会逃得活命，立刻下令搜山，整座苍峦山，除了那位前辈修行之处不要打扰之外，一处地方也不许放过。

        整座苍峦山搜过，别说苍峦，连猫毛也没发现一根。

        萨摩宽慰自己，说那只死猫伤势那么重，逃不了多远，就掉到山沟山涧里摔死了，肯定是这样，怕什么呢，他再也不会出现了。

        萨摩估计的还真没错，苍峦的确是因为伤重无力，摔入了一处山坳。可是没死！

        苍峦从那个山洞里逃出，下意识就奔向了东南方，那里，正是他曾经秘密修炼的那处荒凉山坳。他逃到了那里，可是那一带的路实在太险太陡，重伤的他脚下一软，就摔了下去。

        但也正因这一带的路太险太陡，搜山的人根本就没过来。

        苍峦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眼前还是黑的，可是他的眼睛睁不开。他仔细感觉了一下，眼睛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

        他伸爪就想把蒙住视线的东西拉开，一抬前爪，剧痛就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他感觉一只小小的手按住了他的爪子，用力很轻，像是怕弄痛了他，一个轻柔细小的声音说，“苍峦大哥，你不要乱动。”

        苍峦一愕，问道，“你是谁？”

        “我……我是，小游，嗯，你就叫我小游好了！”

        苍峦从这声音片刻的犹疑就知道，小游这个名字是临时编出来的。但他现在重伤在身，只能躺得像条刚上岸的死鱼，只好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了，何况，这个声音的主人对他是没有恶意的。

        他问，“小游，你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

        “嗯，你摔下来的时候，眼睛被荆棘扎到了，受了些伤，所以要蒙起来，不过你别担心，你的眼睛会好的。”

        “哦，是这样啊，我想喝水。”

        小游嗯了一声，把他的头微微抬起，立刻就有清凉的水凑到他嘴边。多久没有喝到这样又凉又甜的新鲜的水了，苍峦大口大口地喝着，一直到只有他一动，水就要从肚子里涌出来才作罢。

        小游又扶他躺好。苍峦听到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他猜测这个小游应该是个女孩子，而且非常小，孱弱无力，只是扶了自己一会儿，就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

        “小游，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游正在给他的身上涂抹什么东西，大概是药膏，她小小的手抚过之处，一片清凉，疼痛立刻减轻。

        “苍峦大哥，你曾经帮过我很大很大的忙，小游一直记着呢，现在你受了伤，小游一定会救你的，无论……无论怎么样，小游一定会治好你的。苍峦大哥，你就安心养伤吧！”

        苍峦的眼睛被蒙着，他分辨不出昼夜时辰，但小游似乎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守着。她给他敷药，喂他喝水，她说话的声音总是轻轻柔柔的，略有些含糊，每次他伤痛发作时，小游就抚摸着他的耳朵，轻声地安慰他，“一会就不痛了，一会儿就好了，苍峦大哥不怕啊，小游在这里呢。”

        苍峦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声音，依赖上了这个声音，他真想看看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样的。

        苍峦知道小游骗了他。他的眼睛根本没受伤，因此他的眼睛一点儿都不痛。她蒙住他的眼睛，只是不想让他看到她吗？

        一天，小游喂他吃山葡萄，她把一颗颗甘甜多汁的葡萄喂进他口中，还不住抱歉，“苍峦大哥，我知道猫都是喜欢吃肉的，可我没本事去抓动物来给你吃，你就将就吃些水果吧！”

        苍峦当然不介意吃水果，他在被囚禁时连烂果子都吃，何况小游给他吃的水果都又新鲜又甜美。

        他嘴里塞满葡萄，含糊应着。忽然就用爪子去抓眼睛蒙着的东西。小游一下子按住他的爪子，惊慌道，“苍峦大哥，你要干什么。”

        “小游，我想看看你，我知道我的眼睛没受伤，你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是不想让我看你吗？为什么？”

        “苍峦大哥，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想让你看我，求求你别看，小游的样子很难看，你看了会害怕，会讨厌我的。”

        “你说什么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讨厌你！”

        “总之，求求你不要看，不要看嘛！”

        苍峦感到有一滴滴的水珠落在爪子上，他知道那是小游的泪，他有点儿心疼，只好作罢，安慰道，“小游你别哭了，我不看你就是了，但是你相信我，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讨厌你！”

        “嗯，”小游说话的声音越发含糊，“苍峦大哥，小游不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小游的命还是你给的呢。所以，你不必记着我，等你伤好以后，就把我忘了吧！”

        苍峦糊涂了。他实在不记得他曾对一个女孩子有过救命之恩。他这几十年的日子过得，就是先可劲儿欺负人，最近又可劲儿被人欺负，自己，也曾经帮助过人吗？

        在小游的精心照料下，苍峦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同时他也感觉到，小游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力气越来越小，语声越来越模糊，可他每次跟她说自己已经快好了，让她少管他，多休息一会儿，她总是很轻地笑，把手放在他爪子上轻轻拍着，说没事的，小游一点儿也不累。

        这一天，苍峦的身体终于完全康复，小游拆去了他全身用来固定骨头的夹板，跟他说，“苍峦大哥，你试着动一动，看骨头长好了没？”

        苍峦把身体每一处都动了一遍，每一处都不痛。

        小游笑了，她轻轻解下了蒙在苍峦眼上的东西，但立刻又把她的小手覆在他眼睛上，轻声道，“苍峦大哥，现在还不可以睁眼，你的眼睛太久没见过光了，要慢慢适应，现在一下睁开的话，眼睛会受伤的。”

        苍峦用爪子按住她的手，他说，“小游你不要走，你等一会儿，我真的很想看你！”

        “说过了不许看。你非要看的话，小游就生气了。”  小游抽回手摸他的耳朵，轻笑道，“小游走了，苍峦大哥，你要乖乖的。你是只好猫，就是有点爱欺负人，所以这次就被人欺负了。你以后别欺负人了啊！”

        他听到她轻轻的脚步走出山洞，他眼睛眨开一条缝，被光线刺痛流泪的瞬间，他模糊地看到一个淡绿色的身影，他想：原来小游是个穿绿裙的女孩儿。

        脚步声出了山洞就没有了，好像没有走远。苍峦心里又有了希望，看来小游就在洞口外面等着他呢。他心急如焚，试探着一点点慢慢睁眼。

        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睛总算适应了光线，不再刺痛流泪。他翻身起来，化为人形，撒腿跑了出去。

        可是他失望了，洞口没人，他想着是不是小游淘气，躲起来和他玩捉迷藏。可是以大猫的好眼力东张西望，也没见到穿淡绿裙子的身影。

        可是终于，他看到了一片淡绿色，那是--一只蜉蝣。

        那只蜉蝣好大，几乎有半尺长。蜉蝣本是种朝生暮死的脆弱小虫，怎么会长得这么大？

        那只蜉蝣躺在洞口附近的地上，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是已经快要死了。

        苍峦忽然心有所悟，他走过去，轻轻捧起那只蜉蝣托在掌心，唤道，“小游，是你吗？”

        蜉蝣果然发出了那个他听了许多许多天的声音，还是很好听，只是那么虚弱，“苍峦大哥，我真是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的，我想在走得远一些，可是，我实在没有力气了。”

        “小游，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苍峦捧着它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苍峦大哥，你不知道，真的是你赐给了我这条命。你修炼的那片山坳里不是有条小溪嘛，一百多年前的某天，我就出生在那条小溪里，我在早上出生，可我觉得这个世界很好看，我不想在晚上死去，我好害怕死，真的，可是很快就到了傍晚，太阳已经渐渐往西沉了。”

        小游轻轻笑了一声，“正在我快要死了的时候，你来了，你先在溪边喝了水，然后就坐在溪边开始入定修行。你的皮毛那么漂亮，看起来那么暖和，我就凑过去，轻轻靠在你背上，果然好暖和呀，我就靠着你，度过了我生命里的第一夜。然后，我居然看见了第二天的日出，苍峦大哥，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多感谢你。是你让我成了一只突破朝生暮死宿命的蜉蝣。”

        “后来，你每天晚上都会到溪边来，我每天晚上都靠着你。到了冬天，我就搬到你居住的山洞里去住着，呵，反正我只是只小虫，你不会注意到我。”

        小游冰冷的小小的嘴吻着苍峦的掌心，“苍峦大哥，你想不到吧，我靠着你的温暖和灵气活过了整整一百年，后来，你修炼成功离开了那片山坳，我自己也已经有了些灵力了，可以慢慢修行了，是你让我有了修为，成了一只小妖精。我偷偷地去看过你，说实话，我有点生你的气呢。苍峦大哥，你太喜欢欺负人了，你的修为高是了不起，但欺负人不好。再弱小的生命也希望能活得好，不喜欢被人欺负的。比如我吧，如果你欺负我的话，我也会讨厌你，不喜欢你的。苍峦大哥，我说了你，你别生我的气呀！”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说得对小游，我是太喜欢欺负人了，我受到这样的惩罚是活该。”苍峦哽咽着，第一次为自己的恃强凌弱忏悔。

        “不是的苍峦大哥，你其实还是只好猫，你只是觉得欺负人好玩，等你明白这不是好玩的事，你就不会欺负人了。你走之后，我还是住在那片山坳里。那一天，你回来了，但是受了好重的伤，我想救你，可是用一只蜉蝣的身体怎么有力气救你呢。我就变成了人形，但以我这点微薄的灵力，变成人之后，最多只能活一个月，可是我愿意为了你豁出去这条命，因为，是你让我成了一只活了一百多年的蜉蝣，是你让我这么了不起。可是我好笨呀，我的身体变成了人，可是头怎么也变不成人，我的样子是虫头人身，我想这副怪样子要是让你看到了，你肯定会笑话我的，我就把你的眼睛蒙起来了。现在已经一个月了，我终于治好了你，我也快死了。可是我活了这么长的时间，真的很了不起，苍峦大哥，你说是不是？”

        “是，是的小游，你最了不起了。小游，你不会死的，我还让你靠着，再靠一百年。好不好小游，你不要死，等你好了，我天天带你出去玩，带你走遍整个世间，去看漂亮的风景。”

        “要真能那样多好，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小游轻轻地笑，张开口，吐出一颗米粒般大小，晶莹剔透的结晶在苍峦的掌心，说道，“苍峦大哥，这是我的内丹，请你把它吃了吧。虽然太弱小，对你的修行没什么帮助，但我的内丹在你的身体里，就像小游一直在你身边，以后，你看到的好风景，就像……就像小游……也看到了一样。”

        苍峦讲到这里，把脸埋进双手掌心，久久无言。翊雪安安静静地听着他压抑的啜泣，心里也有酸涩的疼痛和泪意。她从出生就是上界妖灵，养尊处优，从来没有想过想蜉蝣这样脆弱的小虫是怎样的渴望生存。

        朝生暮死的蜉蝣也可以活得了不起，比如小游！

        “后来呢？”她轻拍苍峦的肩。

        “后来，”苍峦从掌心里抬起脸，脸上泪痕斑驳，“我回去了，我没找萨摩打架，而是向他道了歉，不仅是他，我还向每一个我欺负过的小小妖道了歉，保证以后不再欺负奴役他们。我还去向那位狻猊前辈道了歉，还道了谢，我是真的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痛打我一顿，我怎么能知道人外有人，如果不是他把我交给萨摩，我怎么能知道被人欺负的味道不好受，我怎么能遇到小游，他就像是个特地来点化我的神仙。”

        “我不再欺负人了，萨摩和小小妖们反而都愿意听我的话，与我共处。我们就一直在苍峦山修行着。小游的内丹我吃了，一直包在我的内丹里护着，就像她一直都在我身边。这些年来，我看过的所有风景，都像是她也看到了。”

        苍峦说完，看到翊雪一直低头不语，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怯怯地问，“雪儿，你不是生气了吧？”

        “去，我会那么无聊那么小气吗？”翊雪嗔他一眼，“我是在回忆我有没有欺负过什么人。好像除了你这只死猫外，姐姐我从来不欺负人！”

        苍峦其实不信，但他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又有一大群长成了的蜉蝣飞出了水面，淡绿色的翅膀散发出淡淡莹光，这说明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翊雪笑道，“猫儿，我们今天就离开熙鸣大陆吧。我们带着小游，去看更美的风景。”【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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