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阴谋

昭阳殿。
  一排排灯架之上烛影闪烁，整座昭阳殿亮如白昼，宫女太监各个脚步急促一派忙乱。
  五名太医满面焦色，守在外厅，垂首交耳商议着，出血状况如此严重，腹中龙胎定然是不成了，为今之计只有想法子保住昭贵妃的命。
  内殿中隐隐传来女子的痛喊，声音凄惶惨厉，在这被夜幕笼罩的幽深宫墙之中格外令人心惊。
  大部分官员已经带着家眷离宫，杨氏与杨夫人未曾离去，共同守在昭贵妃身侧，瞧着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也是揪心的很。
  谁能想到，适才昭贵妃还好好的，巧笑倩兮陪在弘阳帝身侧赏舞听曲。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面黄如纸，宛若风中残烛挣扎在垂死边缘，随时都会熄灭。
  除了沈家人与杨家人，几位皇子也随陛下一起守在院外，杨太傅被陛下赐了座。
  沈璃入沈家八年，见过杨太傅的次数屈指可数，他须发花白如银丝，一双眼睛极其锐利，不时瞟一眼跪在院中的四公主萧无双，看似平和的眸光中暗藏杀机。
  沈璃站在人群之后，抬眸望向那扇被烛光映亮的雕花棂窗。
  今夜之事，处处都透着诡异，幕后之人的目标究竟是她，还是昭贵妃，亦或是想要一石二鸟？
  想要触摸到事情真相，便要猜测谁最有动机。
  那么，这件事成功了，谁受益最大，谁的嫌疑也就最大。
  她目光飘向坐于台阶之上，南吴朝的皇后——梁氏。
  历朝历代，皇子们为了那把龙椅争得头破血流，而居于后宫之中的女子，同样九死一生。
  宫中残害子嗣之事从未断过，由此看来，皇后的嫌疑似乎是最大的。
  可是，皇后有这般蠢吗？
  四公主萧无双一脸委屈跪在地上良久，膝盖又酸又疼，她求救般的目光直接被皇后无视，向来宠爱她的弘阳帝，也不再多看她一眼。
  倘若皇后真的是幕后布局之人，她会让自己女儿亲自去动手？
  这简直太不合理了。
  她忽然又想起韩云宁来，如果没有那杯洒在她身上的酒，她就不会去厢房换衣裳，更不会遇到四公主。
  那么，韩云宁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在这件事情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沈北岐颀长的身影越过人群，站至她身侧，轻轻挽起她的手。
  沈璃一惊，当即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捏住指尖，他表情颇为无奈，开口道，“给你上药。”
  她不再拒绝，看着他温热的指尖自小巧的药罐中剜出一抹药膏来，在她掌心轻轻推开，抹在那一片红肿之上。
  此刻都在关注着昭贵妃流产之事，她又站在人群最后，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哪里来的药？”沈璃轻声问道。
  “刚刚去太医署取的。”
  适才在御花园中光线昏暗，他并未发现她嘴角处的红肿。
  如今站在明亮火光之下，她脸颊之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半边脸都隐隐肿了起来。
  沈北岐抬手，修长的手指轻抚她唇角的红肿，她不禁吃痛，“嘶”一声转头避开。
  修长的手指一根根蜷回，他的眼神冷漠如冰，似淬了剧毒的冰冷刀刃，轻轻瞥一眼跪在地上的萧无双。
  三皇子萧文淙已经调查清楚，之前的庆功宴上，就是四公主对他下了软香散。
  软香散是江都城中万花楼的独门密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初入万花楼，却还要自视清高立贞节牌坊的良家女子。
  这药厉害无比，只需一点，就能让贞女变成荡妇。
  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能够轻易地划破女子的贞操和尊严，让她们在欲望的深渊中沉沦，无法自拔。
  而这药效无比厉害的软香散，被萧无双安排倒酒的小太监，搀进了沈北岐的酒樽中。
  想起那荒唐的一夜，沈北岐眉心隐隐跳动，若不是他中了药，便不会发生令他悔恨至今的那一夜，就不会令阿璃心伤难愈，与他渐行渐远。
  萧无双对他下手就罢了，如今竟将毒手伸至阿璃身上，若是他去的再晚一些，阿璃被那见血封喉的黑曜蛇伤到......
  沈北岐只觉心口如遭重锤，一阵窒息的痛，令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地上的萧无双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那股射向她的凌厉目光，只觉后背凉飕飕的，莫名其妙打了个冷颤。
  杨丽君站在祖父杨太傅身后，心中怕极了，她没料到，自己去找四公主教训沈璃一番，竟然牵连到了姑母，还令姑母意外小产。
  她现在只盼着，四公主千万不要将她交代出来，否则就算皇上打不死她，回家后祖父也会打残她！
  殿内凄喊声隐隐停了下来，太医出来向帝后回禀，昭贵妃已然脱险，腹中死胎已被诞出，是个男胎。
  听完后，弘阳帝本就不郁的脸色更加阴沉，当即瞪向跪在院中的萧无双，
  “瞧瞧你做得好事？朕疼爱你一场，不想将你纵成这副模样，张狂妄行，专横跋扈！”
  “不仅胆大妄为谋害沈三姑娘，甚至牵连你母妃无辜受罪，害她失去了腹中孩儿！”
  弘阳帝“腾”地站起身来，已是龙颜大怒，居高临下冷呵道，“逆女，你可知罪！”
  沈璃定定看着，视线淡漠，如果不是因为昭贵妃意外流产，只怕就算她被那条毒蛇咬死，弘阳帝都不会如此生气。
  可见只有设身处地，才能真正感同身受。
  如果适才萧无双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昭贵妃能够转危为安，待父皇不再生气时再去撒一趟娇，她依旧是被弘阳帝捧在掌心的南吴嫡公主。
  那么在这一刻，向来疼爱她的父皇怒目圆睁，震怒的望着她时，她是真的感到了恐惧和害怕。
  急忙伏低颤巍的身子，哭着解释道，“父皇明察，儿臣只是想和沈三姑娘玩闹一番，并不是想要她的性命啊！那什么黑曜蛇，儿臣也不知从何而来啊！”
  “四公主真是好兴致！”
  沈北岐一声冷笑，走上前来。
  他的面容俊秀如玉，在火光的映照下，却显得一片肃然。潋滟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瞥向萧无双时，带着令她胆寒的杀气腾腾。
  “用见血封喉的毒蛇，与下官的三妹妹……玩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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