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太子殿下

长安大明宫，这座宫殿坐落于长安城东北方向的龙首原上，西临黄河的最大支流“渭水”。

        早在高宗时期，大明宫就渐渐取代太极宫成为皇帝处理政务之地。

        作为大唐帝国的国家象征，大明宫在这个时代被誉为“千宫之宫”，其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对于李俶来说这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来到这里。

        原来高大的玄武门外，还有一道城门，叫做重玄门，两道门中间的夹城内，乃是北衙禁军驻扎之地。

        长安城有两道玄武门，他们刚才通过的是东玄武门，是大明宫的北边门户。

        而太宗政变时的那座玄武门才是太极宫的大门，当时大明宫都还没有修好。

        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羽林军就分了两部分，驻扎在两座门前。

        圣人这些年一直居住于兴庆宫，一年难得来大明宫一回，守门的禁军将士们将铠甲武器擦的蹭亮，排得整整齐齐的站在城外等候。

        这人一多气势就足，在不通军务的李俶看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威风凛凛。

        “今日为何不见太子？”进了玄武门之后，李隆基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回禀圣人，太子近日来身体清恙，却仍坚持理政，致使风寒加重，前日就已卧病在床。”

        “病情如何？”

        “已请太医院用过药，今日业已好转，殿下欲一同前来，被臣等勉励劝回。”

        “大郎，还不快去看看你阿耶？”

        李俶为了偷听两人说话，脸都要杵到车帘上了，冷不丁听到李隆基叫他，被下了一跳。

        “知道了，阿翁。”李俶回了一句，打马就走。

        他倒觉得没什么，在外人看来却是无理至极的举动。

        目送李俶离去，杨国忠眨了眨眼，听说这小子中了风邪，说话颠三倒四。

        看来病情确实不轻啊，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得一干二净。

        “目无尊上，这可是主动送上来的把柄，回去找个御史参他一本，恶心恶心李亨那厮。”杨国忠偷偷乐呵。

        李俶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大奸相惦记上了，这会儿正找到鱼朝恩，让他领路去见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

        作为去过紫禁城参观的现代人，李俶倒也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大明宫内雕龙刻凤本是应有之义，金顶琉璃也是平常，皇家嘛，就该是这样的。

        然而与清朝紫禁城那些小家小殿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处宫殿都极其宽广，给人一种大气而威严之感。

        而且台阶众多，级级往上，从宫门的中轴线一直延伸到最高处的含元殿。

        李俶猜测，若是站在含元殿向南眺望，整座长安城必定一览无余。

        虽然有些心痒痒，但这时候是去不成的，在鱼朝恩的带领下，两人穿过太液池一路往西。

        “太子不是住东宫吗？方向不对吧？”

        李俶才来时还谨小慎微，生怕别人知道他是个冒牌货，现在却不怕了。

        “李俶”左腋下有个胎记，早已有人确认无误，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铁证。

        而鱼朝恩这边也习惯了，自从郎君落水醒来后，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倒没有想到灵魂穿越这一说，只以为对方被水鬼或是邪魅附了身。

        可是即便知道，鱼朝恩也不敢说啊。

        一则神鬼之说不可信。

        二则皇太孙出了问题，第一个被砍头的就是他们这些身边服侍之人，谁敢傻乎乎的乱说？

        就连那些手下的太监宫女们，他都明里暗里的下了重话：谁出去乱嚼舌根，乱棍打死！

        话又说回来，这位就是“广平郡王”啊，无论音容笑貌，还是习惯笔锋都一样，谁能说不是呢？

        现在李俶但凡有所疑问，小太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深怕什么地方遗漏了，被对方害死。

        “郎君您又忘了，若说往东走，那是东少阳院，乃殿下理政之处。

        殿下既然身体抱恙，这会儿应该在西少阳院内。”

        “至于东宫…”

        鱼朝恩凑上来悄声说道：“郎君可别在太子面前提及“东宫”二字，此地不详。”

        李俶撇了撇嘴，都是封建迷信，有什么不详的？

        其实有些话，鱼朝恩不敢说。

        前朝太子杨勇在此被废杀，后杨广也在此被臣杀害。

        玄武门之变，李建成被李世民一锅端这就不说了，乃是本朝大忌。

        而唐太宗李世民的儿子李承乾被废杀也是东宫。

        死了这么多人，这地方能祥才有鬼了。

        其实这也就是古代人喜欢什么事情都往鬼神上靠。

        太子本就是高危职业。

        但凡有点上进心的王子皇孙想要上位，就必须要搞掉太子这座大山。

        一个人被那么多人盯着，能好得了才叫怪了。

        在鱼朝恩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来到西少阳院。

        作为皇太孙还是有优待的，李亨特地允许这个宝贝长子不用通报就能进来。

        李俶边走边东张西望，穿过前院之后，就见一人正披着件虎皮大袄，一动不动的坐在塘前垂钓。

        太子宫中还有谁能在此钓鱼？

        自然就是他的便宜老爹，大唐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李亨殿下是也。

        “大郎回来了。”李亨将钓竿交给身边的太监，让对方接着钓。

        他站起来，等到李俶走到跟前，笑着说道：“数月不见，大郎又长高不少。”

        说着还用手比了比，发现儿子已经高出他半个头。

        小小的一个动作，让李俶晃了晃神，他前世父母离异，从小跟随爷爷奶奶长大。

        没想到前世没体味到的父子情，倒在这号称无亲情的皇家体味到了。

        “听说阿耶身体抱恙，如何还在此处经受寒风？”

        李亨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哪里是身体抱恙，是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杨国忠把持朝政，就连他这个太子也无法插手，与其整天坐着当个吉祥物，还不如称病在家，乐个清闲。

        不过这些话语，又如何与这位刚及冠的孩儿说？只得将话题转移。

        “为父身体无恙，不必挂怀。

        你二弟，三弟跟你一起回来，怎得不见人影？”

        “二弟，三弟？艹”李俶心中哀嚎。

        一脸迷茫的看向鱼朝恩，我特么还有弟弟呢？

        看到李俶向他望来，鱼朝恩倒也机灵。

        “回禀殿下，大郎听闻殿下身体抱恙就匆忙赶来，二位郎君想必现在已经回到百孙院内。

        若殿下想念，奴现在就去请他们过来？”

        李亨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今日鞍马劳顿，这两小子想必也累了，明日再说。”

        “听闻大郎受了风邪，身体可大好？”

        “已经好了，多谢阿耶关心。”

        父子两人随意聊天，边上有个机灵敏捷的鱼朝恩帮衬着，还算其乐融融。

        就在此时，有太监呈上一张纸条，李亨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将纸条递给李俶。

        李俶好奇的双手接过，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受灾者众，被驱而走，无赈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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