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月下思念

程素放置于车架上，花父顿了一下，他目光闪烁走上前，一层一层打开包裹。

        蓝黑色粗布摊开，三把锃锃闪动冷峻光芒的长剑呈现于眼前，花父神情一凛，抬眼看了程素一下，程素面带苦笑。

        几个年轻后生听到动静凑过来，看着三把冷冽的长剑，面色愕然。

        花东拿起其中一柄，长剑样式简单，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剑刃暗如玄色，却是极为锋利，正是胡烈等人所使用的剑。

        花父斟酌着开口，“素娘，这”

        程素目光灼灼，予以回视，“伯父，前方不知会有什么意外，此剑可做防身。”

        “也好。”花父缓缓地捋了捋胡须，深深地望了一眼，不再多言。

        花盛想要张口，又不知说些什么，旋即，闭上嘴巴，挑选了其中一把，喜爱地翻看着。

        车架上只剩下最后一把，赵家兄弟道习惯了用猎弓，这把就留于他人吧。

        最后，被大河拿去，替换了他手中的镰刀。

        方源投在程素的怀里，眼眶泛红，泪珠垂落，程素紧紧抱住他，拍抚他的背。

        程素不知他当时在昏迷前遭遇了什么，不过也大概猜到，唉。

        “源儿，天理昭昭，恶人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爹娘一定希望看到你健康长大的样子。”

        “姑姑，源儿好难受。源儿想爹娘了”

        小孩儿积攒了几天的悲痛突然爆发，程素长长地叹了口气，任他在怀里痛哭一场。

        “你还有我，我们会好好活下去的。”

        不管世事如何飘零寥落，我们都会努力的活下去。

        众人在一旁静默着歇息，心中感伤，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程素的事情，花婆子稍微透露了一些，众人都尽量避开提到她的伤心事。

        花盛暗暗给小花氏使眼色，瞪了她一眼，小花氏不自在地抹过脸，微不可闻地嘀咕着，“我可没欺负她。”

        花父在心中叹息，生离死别，锥心刺骨啊，唉。

        再次启程的时候，方源的情绪缓和了，眼睛通红得像一只蔫蔫的小兔子。

        花盛把虎头一下子拎过来，扔到程素的车上，“素娘，劳烦你照看一下。”

        程素点点头，给虎头裹在防风罩里，把匣子里的小点心拿出来给两个小孩儿。

        虎头开心得很，偷偷瞄一眼花盛，见没有理他，就悄悄地抓起一块，想要塞嘴巴里。但又看到黯然神伤的源源弟弟，虎头小小叹了一口气，拍拍方源的脑瓜，把手中的点心掰下一小块，轻轻地放在他的手里。

        花父擦擦额头上的汗，“这一路走来荒得很，估计是找不到甚么歇脚的地方。”

        众人喘着粗气，稍稍放缓脚步。

        确实，之前还能路过几个村子，现在却了无人烟。而且有流民看见这行人车上载满了物资，就起了心思，紧紧地跟了一路，众人一步不敢停歇，几个年轻人更是始终保持警惕。流民见没有机会下手，且凑近了看到年轻人手里拿着刀剑，才悻悻而归。

        现在越走越荒，远远望去，灰蒙蒙的看不到前路。

        寒风吹起，一片寂静萧索。

        虎头和方源挤在一起，不敢出声，阿骏早就在他娘怀里睡着了。

        花盛把车停住，“爹，我看前面像是有一个背风的坡，不若去看看。”

        花父累坏了，挥手让花盛去看看，大家先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程素和双燕早就下来走着了，牛走了一天，俩人怕把牛累坏。

        现在两个人坐在地上摁捏酸痛的腿，方源下了牛车帮程素捏捏肩，道一声姑姑辛苦了。

        虎头见状，也抄起小拳头给花父捶捶背，花父乐得开怀，“你这小娃子，哈哈！”

        虽然这手劲儿不大，但花父惬意得很。

        不一会儿，花盛和大河跑回来，道前面的土坡地势极合适，虽然露天而席，但很好的挡住了强风，看痕迹应是常有人在这里停歇。

        大家精神一振，忙推着车，驱赶着牛，转到山坡后。

        程素一看，果然是处好地方，土坡下面有一个侧切面，搭上帐篷，保暖性还是不错的。

        她先把火升起来，现在停下来后，风一吹就太冷了。

        双燕帮程素把帐篷搭起来，虎头闹着晚上要和方源一起睡，小花氏气势汹汹地把他拎走，方源看着委屈巴巴的虎头哥，表示爱莫能助。

        花三婶那边火折子不小心受了潮，就来程素这边借个火，见程素和双燕走了半下午，额头流的汗把脸上的灰冲洗得白一块灰一块，袖子一抹，别提了。

        她脸上笑出皱纹，“两个恁个俊俏的姑娘，看这脸花成什么样了。”

        “三婶，您这么一说，我可是年轻了好几岁。”程素笑道。

        双燕抿住嘴直乐。

        “嗐，你不说，谁不把你当成俏嫩的大姑娘。”

        这女娃娃眉眼好看得紧，身段又是一等一的好，尤其这一双白生生的玉手，晃得人心尖儿颤动。

        程素这两天忙前忙后的，她都看在眼里，这么好的姑娘带着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实在令人心疼。想着想着，她心里就有了想法。

        “你和源源俩人今晚就不要忙了，来我这儿吃吧，你秀莲嫂子烧得一手好饭菜。”

        程素谢过，“三婶，不妨事的，中午还剩了些面食，热热就行。”

        花三婶来到自家的火堆旁，见花三叔正蹲在那儿用绳子固定帐篷，“哎，他爹。”

        花三叔吓了一跳，扭头看，是自家婆娘，“恁小声作甚？”

        花三婶用眼神示意他看程素的方向，花三叔不明所以，“干啥？”

        嗐，这憨子！

        她便低下身悄声道，“看见了没？”

        “看见啥？”

        “你觉得素娘咋样？”花三婶急了，直接开口问。

        “啥咋样？”花三叔仍是一头雾水。

        “你说，要是把她说给咱家大石”

        花三婶看着明亮的火焰映着程素婀娜的身影，看着她温声细语教方源的娴静面容，怎么看怎么欢喜，心里美滋滋的。怪不得自己第一次见这姑娘就舍得折了那么低的价钱就把米面卖了。

        这要是换个儿媳妇儿回来，美死了。

        花三叔嗤笑一声，“就他？”

        不是他看不起自家儿子，半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人家程娘子能看上他？别说带个娃了，就算是亲生的，那都瞧不上！

        花三婶一巴掌拍在花三叔身上，瘪着嘴，迈开小脚走得飞快。

        嘿，这婆娘！花三叔继续做手头的事，心想着不跟她一般见识。

        大石是他的种，他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啥样，在村口见着程娘子硬是把人家往外轰，啧！

        吃过晚饭，程素装了一些雪，方源守在火堆边慢慢化开，姑姑说过会儿要把这水烧开了泡脚。

        他小心的化开两盆，一抬头看见大石局促地站在一旁。

        “大石叔叔，你找我姑姑嘛？”方源好奇的问道。

        “我是来找你的。”大石罕见地闹了个大红脸，都怪娘，非要给人家程娘子送什么柴火。

        “哦？”方源睁大了眼睛。

        “那个，这是给你的柴，夜里怪冷，多添着些。”说罢，他迅速把身后的柴堆放在方源一旁。

        “谢谢大石叔叔。”方源行了个谢礼。

        程素早些就看到了，她转身拿了一匣糖果，笑盈盈地递给大石，“大石兄弟，谢谢你啦，这个给骏哥儿拿去，给小孩儿甜甜嘴。”

        大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娘没说要不要啊。

        程素往前推了推，塞到大石怀里。

        花三婶在远着些听着，急得想自己上去，嗐，跟他爹一个憨样！

        程素给方源收拾利索，把他塞进被窝里，虎头仍旧闹着要过来，花盛给他穿好小夹袄抱过来，道是临睡前，再把他抱回去。

        方源原想看一会儿书，程素看天太黑，火不够亮，便让他歇着，万一小小年纪就近视了那可怎么办，这里又没眼镜。

        刚好虎头过来，两个小孩儿凑在被窝里笑嘻嘻。

        连绵的荒野上，一弯明月当空，为人间铺上一层白皑皑的霜雪。

        程素拿着竹枪，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寒风吹起她的发，月下映着她清冷的眼眸。

        遽然，她右手上翻，横刺一枪，接着后腿发力，枪似游龙，身姿如燕。

        耳边狂风猎猎，吹动衣衫，手中寒芒一点，气势如虹。

        横、挑、扑、刺每一个动作都似拼尽了全力。

        一遍又一遍，不停地练习，仿佛那个清俊湛然的男子仍侧立在一旁，一招一式地指点，“阿重教于程娘子的枪法过于刚烈，如此改动一下却是刚刚好。”

        “程娘子不可操之过急。”

        “程娘子进步神速”

        “程娘子”

        □□脱手而出，程素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两行清泪随风滑落。

        方显啊方显

        程素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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