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院中遭贼

程素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断断续续地闪过一些片段，一会儿是小花氏言辞闪烁地撸走自己的镯子，一会儿是花婆子刚出锅的喷香包子，一会儿是流民哄抢的疯狂所有的画面旋转交织，零乱纷杂最后定格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

        高大修长的身影背着光，叫人看不清面容，口中的鲜血不断溢出，苍白冰凉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让人忍不住颤栗，“素素素素”声声摧断人肠，自己却无力而绝望

        程素猛然从沉重的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她呆坐了一会，揉了揉脸，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附近农户的公鸡发出长长的打鸣声，程素披上衣服推开房门，看外面还是漆黑一片。

        远处的天空仿佛吞吐万物的黑色巨兽在咆哮肆虐，一切在苏醒，一切又将要覆灭。

        索性睡不着了，程素便穿好衣服，点上油灯，来到厨房烧上一锅热水，过会儿花婆子就要来了。

        寒风从门缝里吹过，柴火发出劈里啪啦的细小声音，明亮的火焰在灶膛里跳动，映得程素的脸红润光泽。

        程素搓搓手掀开锅盖，热好的包子发出诱人的香味儿，腹中适时咕咕响起，程素轻轻捏起一个，慢慢咬上一小口，呼呼，花大娘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程素心里算着时间，第二声鸡叫声响起不多久，院门处有了响动。

        来人急促地推开门，竟然是昨日来的婆子。

        “花妹子，花妹子！”

        程素心中一跳，忙迎上前问何事。

        张婆子见有人，舒一口气，“程娘子在，真是太好了！”

        “前院需要多一些热水，劳程娘子赶快烧一下。”

        程素已经烧了一锅，张婆子直接装好，道是还需要更多，没留得程素多问就拎起走了。

        程素只好接着烧水，没等多久，花婆子来了。

        俩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花婆子接过烧火，程素看缸里水不多了，就去再担几桶。

        等回来后，花婆子悄摸摸地说，“知道刚才谁来了么？”

        程素摇头，“少爷身边的长顺。”

        嘶！

        “少爷出事了？”

        “估计是。”

        俩人相视一眼，不再多言。

        淡淡的药香充斥着房间，青色的帐幔缓缓垂下，铜炉里飘出丝丝缕缕的热气。

        “是我疏忽了。”方显站立在床前，面带愧色。

        “阿显，这不怪你。”躺在床上的男子面色苍白，刚说一句话就忍不住轻咳，待缓和气息后，虚弱的安抚一笑，示意方显扶自己坐起来。

        “谁也不知道陈王会派人再来，不过，刚好我们做的准备没有白费。”方朔又道，“爹已经跟王大人约好，允州会好起来的。”

        “阿显，你不必过分自责，我身边多亏了有你。不然，还不知我这条命能活几次。”方朔温和道，继而话音一转，又道“听夫人说，你好像对一女子格外关注？”

        方显静默一瞬，“她，很特别。”

        方朔大笑，不小心牵动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你啊你！唉，也是早该成家的年纪啦。”

        见方显没什么反应，方朔自是无趣，“好啦，不要杵在这里了，有空帮我多看看源儿吧，不要告诉他我受伤的消息。”

        方显退出去后，方朔眉头轻轻皱起，又是剧烈咳嗽几声，脸上升起不正常的红晕。

        晌午的时候，王妈妈唤程素到前院，道是少夫人有事。

        程素不明所以，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王妈妈来到前院花厅。

        小方氏揉揉额角，睁开眼睛，细细打量着程素，眼中含笑，“程娘子，昨日搬进府，歇息得可还好？”

        程素抬起头，发现小方氏相较于前几天，神色更加憔悴，昨晚应是没睡，整个人透出深深的疲惫。

        她轻轻点头，答道，一切都好。

        接着，小方氏又询问了程素的身世情况，程素按之前说与他人的说辞小心答复。

        小方氏满意的点点头，得知程素还略识几个字，挺意外的，温声道，“那敢情好，我这里刚好需要人帮我理一下府内的物品，待明日你就随王妈妈打打下手。”

        程素口中应下了，心中明了，这差事原是彩云的。

        待程素退下去后，小方氏扶住王妈妈的手，王妈妈忙递上一杯参茶。

        小方氏喝了一口放下，忍不住垂泪，“妈妈，我今日要吓死了。”

        “夫人莫怕，少爷吉人天相，现在不是好好的嘛？”王妈妈清瘦的脸上满是疼惜。

        “听说刺客是个女子？”

        “我家那小子说的是如此，不过已经被显少爷处置了。”

        “好，长顺也受了惊吓，这几日让他好好休息。”

        “那小子一点罪都没受，哪值得让他轻快！倒是夫人要多顾着自己身子，哪怕不是为了自个儿，也要想着少爷和小少爷啊。”王妈妈安慰道。

        小方氏点点头，拭去眼泪，目光坚定起来。

        程素回来后，花婆子知道程素得空了要去王妈妈那里做事，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这是少夫人看重你，我就说你是个好的。”

        得知程素今日要去木匠铺子，花婆子立马充满担忧，彩云的事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从昨日回来后就难展笑颜。

        “素娘，你，唉！”

        程素安抚花婆子一番，又从灶膛里挑选出一根细细直直的炭条，映着水缸里的澄澈水面，在脸上轻轻涂抹描摹。

        登时，一个粗眉黑脸的丑妇就活脱脱出现了。

        花婆子被吓了一跳，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个促狭鬼！”

        程素收拾好，带上自己的黑纱兜帽，从后门出来。

        阿重刚好巡视到此，“程娘子，你这这这”真是女鬼啊！

        程素得意一笑，溜上街。

        街上愈发冷清了，路过布庄时，程素发现布庄大门紧闭，只门上贴了一张告示，道是回家过年。

        程素心下焦急，加快脚步，希望木匠铺子还有人。

        “程娘子？”方显愣住。

        “方显！”程素惊喜喊道，又反应过来自己此刻的妆容，一时尴尬无言。

        程素解释一二，方显眼中带有一丝笑意，“刚好顺路，程娘子请吧。”

        方显带着程素七扭八拐，很快就到铺子里，铺门虚掩着，方显一把推开。

        里面的人明显吓了一跳，看着走进来的一男一女，男子高大挺拔，女子

        “老板，我来拿货。”程素开口道，“五个木箱，六个置物架。”

        其中一个木匠走出来，“我记得我记得，这位娘子的声音。”继而哭丧道，“小娘子可算来了，送完您这一单生意，我们就要关门了。”

        说罢，招呼了几个年轻后生把箱子装在车上，方显走在前面，“走吧！”

        程素默默地跟上，悄悄瞄了两眼，真诚地说道，“昨日的事情，谢谢了。”

        “不客气。”

        男子今日穿了一身干练利索的劲装，举手投足间充满锐气，相较之前的沉稳内敛，更显得英姿挺拔。

        不得不说方小哥是有这个资本的，怪不得方府的丫鬟芳心暗许。

        程素嘿嘿一笑，又粗又浓的眉毛上下挑动，泄露出内心不和谐的想法。

        “程娘子是漱山县来的？”方显不动声色的问起。

        “是啊是啊。”程素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嘛，漱山县李家村刚孀居的程家娘子。

        “程娘子怎么会来荥中县呢？”方显嘴角勾起。

        谁想来这个破地方

        “夫家容不下，只好来投奔县里的亲人。”程素张口道了个说了多遍的答案。

        方显掩下眼中笑意，嗓音中略有一丝沙哑，“程娘子可想好日后何去何从？”

        程素愣住，抬头看到男子专注的神情，心中有一丝慌乱。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走一步看一步。”程素随口答道，男子眼中的光亮暗淡一瞬。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开一家书铺，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

        “娘子定能得偿所愿。”

        嗨，这古代的称呼，真是让人脸红心跳！

        方显对各个街道的布局了如指掌，转了几个弯，路程缩短了一小半。

        很快，就到了程素租住的院子，程素正要打开院门，方显神情一凝，让身后的后生们噤声，伸手拿过钥匙，小心打开。

        程素一进来就发现院子被翻得乱七八糟，方显跃出院墙，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程素面色很差，如果昨晚自己没有搬去方府，很难说会是什么情况。

        后生们把木箱卸进屋里，不多言语，告辞了。

        方显发现厨房里物品杂乱，米面等食物荡然无存，“程娘子，贼人应是离去很久了。”想想有些不忍，“我还有一些粮食，明日取给程娘子。”

        程素心想误会了，粮食早被收入随身仓库了，但此时也无法解释，只好道方府包吃包住，不用挂心。

        程素让方显先院中稍后片刻，自己再拾缀两件衣物。

        趁着方显走远，正背对着自己，程素忙把箱子收入随身仓库，利索地锁上房门。

        “方显，今日也谢谢你了。”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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