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幼仪求情妪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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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温幼仪眉宇间隐隐带着一丝急躁,抱着丑儿的步伐迈得有些不稳,频频回头看她,王教习观人多矣,一眼便看了出来。
“教习,”温幼仪抱着丑儿轻轻跌坐在王氏面前,低声道,“儿家中有一庶女名莜娘子,一向不懂得甚规矩,娘亲想着求几位教习教她些规矩礼仪,免得日后做出无礼之事……娘亲向祖母禀报之时,祖母便提了儿的小姑……”温幼仪说到这里便住了嘴,仔细地看王教习的表情。
王教习是四位教习之首,有些事情只要她同意了,那么其余三妪便无异议。
王教习沉吟不语,温家一向是个没规矩的人家,连庶女也给起了名字。起名字就罢,居然还和嫡女名字一样,这怎么不让她们这些从王氏过来的人恼怒?
“教姑子尚可!庶女嘛……请恕老身无能为力……”王教习面露为难之色,若是教了庶女,将来岂有脸再回乌衣巷?只怕要被人耻笑。
温幼仪微微叹息,她有心帮莜娘子,可是四位教习不肯收也是毫无办法。思忖了一下又道:“若不然,在檐廊下摆个几,让莜娘子在外面旁听可好?”
王教习目光一闪,微微颌首。旁听倒不失一个好办法,既可以摆脱了她们教庶女的名声,莜娘子也能学到东西。到时有人问起来,只管说檐廊下的和她们毫无关系。
“此事,不能老身一人应承,须得和几位教习商量之后再做决断!”
温幼仪听了此话用力点头,双眼亮晶晶地瞧着王教习,“教习今日助儿,他日儿定不忘今日王教习与三位教习之恩……”
王教习薄露笑意。
温幼仪谈完了这件事情,心中大定,又站起身抱着丑儿走了几圈,见他有些困了,便又跌坐在席上,轻轻的哄他,直到将他哄睡着放在了旁边的一张榻几上,才坐回案前,提笔写字。
蔚秀书斋溢起了满屋的墨香。
温幼仪端端正正地坐着,手持张芝笔,在一方左伯纸上临摹三国大书法家钟繇的法贴《宣示表》。这一方法贴并不是真迹,乃是王羲之刻本的摹本。因温幼仪年幼,萧菁芬特意挑出来让她学习,准备等到她书法略有小成时再临摹真迹。
王教习见到丑儿睡了,便刻意地压低声音,附在温幼仪耳边细细指点她笔划中的不足之处。可是指点着,却觉得有些吃惊了起来。她来了将近一年,来前,温幼仪一直在跟着萧菁芬学习诗词书画。
萧菁芬幼年时师从其母乌衣巷王氏,字体娟秀清丽,风致翩然,落笔如云烟,犹如美女簪花。刚来之时,温幼仪的笔法与萧菁芬完全一样,加之她年幼,字体清秀有余而清丽不足,少了一份气韵。可是这段日子,温幼仪的字体一日比一日好,竟是隐隐有了几分笔走龙蛇的气象。
其笔锋间藏蕴含蓄,行间玉润,若是拿去叫人品评,不说温幼仪的年纪,别人定会以为写《宣示表》的人,有十几年之功。
恍恍惚惚地,王教习竟觉得教不了……
温幼仪抬起头看了眼,微微一笑又垂下头去,屏心静气的临摹《宣示表》。
她,还是藏拙了呢--
入宫十几年,每日无所事事,她除了读书写字做画再没了其他的乐趣,只有夜间无人时才敢轻弹一曲,手谈一局。深宫寂寞,除了诗书还剩什么?
有个寄托,比当活死人要强……
而且宫中收藏的书画极为丰富,她闲来无事便在书楼借来临摹。等到她生下德音后,她的书法已经自成一家,只是她身在深宫,书画无人知晓其名。
想到德音,温幼仪的张芝笔微微有些颤抖,写到“非今臣下所能有增益”时,有字倾斜着,尤其突兀。
到底还是个孩子,写得久了这胳膊便拿不住笔,还须多练啊……王教习目光瞬了瞬,眼里带了丝释然,再看向温幼仪时就没了惊奇。
一篇《宣示表》写完,也到了快下课时。温幼仪郑重地拜别了王教习,看到丑儿依旧在睡觉,便打算先去安怀堂看看。
刚刚向前走了几步,却差点撞到神思恍惚的绿鞠身上。
回过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这四个婢女都是娘亲精心为她调/教出来的,既聪慧又能干。绿鞠温柔心细,熟知各种礼仪风俗和规矩,言行得体;管首饰的蓝瑛性格沉稳,一向少言寡语,心算能力却惊人,是个绝妙的管家能手;管箱笼的朱儿,善女红;管诗书的书白,声音柔美善读诗文。
而四个老妪则是各有千秋,各司其职。
又都极忠心。
有这八个人在,温幼仪每日只需要将事情分派给她们即可,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只可惜,她前世根本就不懂。
前世害怕自己露了馅,又受到了朱媪妪和马奶妪的撺掇,和她们亲近不起来。
慢慢地就和她们疏远了……
温幼仪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顺着白石甬路穿过游廊往安怀堂走。
到正堂时,只见堂外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守着门户的粗使女童,其中一个女童见到温幼仪一行过来了,忙往西跨院指了指。
温幼仪微微颌首致谢。
西跨院是座小小的院落,里面只有三间上房,两间花厅。萧菁芬爱在上房里处理事情,若是有仆妇来回事,有头有脸的就坐在花厅里等,若是没头没脸的,就只在院里的亭子里或是在树荫下站着。
这时见到温幼仪和丑儿进院了,正坐着的仆妇们急忙个个站起身来。
若是遇到萧氏的部曲,温幼仪便侧身福礼,若是遇到萧氏和温家的仆妇,温幼仪只是点头致意既可,几个粗使下人眼睛只是从她们身上撇过,并不做声。
和院中的众人打过了招呼,北花厅门外站着的两人落入了温幼仪眼中。
萧氏的部曲和仆妇看到女郎待她们与温家的仆妇不同,脸带孤傲自得之色,见温幼仪的目光转向了那俩人,急忙有人上前解释。
“这俩人冲撞了主母,主母恼她们不敬之罪,让站在花厅外反醒。”说话的人是管理院中花木的,乃是车夫桑福的媳妇,姓曾。
桑福是温幼仪四妪之一桑妪的亲生儿子,是以温幼仪和她说话时脸上便带着笑。
“即是犯了错,理因受到惩罚。断不能因为她们一个是我的随身老妪,一个是丑儿的奶妪就姑息。若是今日她们犯个错姑息了,明儿别人也有样学样,到了后儿个,岂不是都来犯错了?阿曾,你说我说的对不?”温幼仪慢慢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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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曾,宋朝以前,若是和某人亲密,便以姓唤之,阿是昵词,亲昵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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