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温幼仪宴席扬名

太守周峤听见姚思谦这样说，不由惊讶，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话里带了一丝好奇，“温家姑子怎了？”

        姚思谦相貌清俊，笑起之时如同春风抚面，他目光专注地盯向跪坐在萧菁芬身边的温幼仪，声音轻缓又带着一丝自己不曾察觉的宠溺。

        “某前几日行在路上，曾听有人口占一诗：客戏游鱼近，柳展暖风亲。春桃悄绽蕾，恐惊读书人。小诗的诗意清新秀美，恬淡雅致，竟是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体裁，见猎心喜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原来此诗竟是温家姑子所做……某便特意拐到钱塘，未曾想还未到钱塘便又听到温家姑子的美名……”

        姚思谦容长俊朗的脸，在烛光的照耀下闪动着一层莹光。

        随着他的语音落地，渐渐低语声四起。

        “这诗真是一个未留头的姑子所做？”

        “自然是，我初听到也曾自形惭愧，没想到我读书十几年，竟还不如……”

        “温家一个小小的七品竟有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但不知此女几岁？可曾婚配否？吾尚有一幼子年方十岁。”

        “你莫要小瞧此女，她外祖可是萧氏和王氏，你家的幼子么……呵呵……”

        “莫非这姑子就是那一日说出家臣如长辈的姑子？”

        “这姑子只是吃亏在尚年幼上，假以时日必是如谢氏咏絮女一般的人物。”

        “真没想到以温家的门楣，竟能养出如此明珠来？”

        “哪有温家甚事？你莫非忘了温家是与何人联姻？”

        “怪道了，我说以温家之能岂有如此人物，原来是萧王两氏之助啊……”

        议论声中，众人看向温幼仪的目光越来越友善，几个簪缨之族的士人更是长身而起，向着温幼仪方向揖礼。

        听到这些声音，温长蘅俊秀的脸上有了一层喜色。可是随即，却有一股阴郁之气充斥其中。

        而右侧第二排的萧菁芬，却将柳腰挺得越来越直！握着女儿的手指也越来越沉稳。

        心中，满是自豪和骄傲。

        温幼仪适时垂下双眸，露出羞涩和不知所措的表情。

        太守周峤哈哈大笑，令侍婢将手中的酒爵斟得满满，站起身后举起姚思谦的酒爵递到他的手中，朗声道：“未曾想到我吴郡中竟有咏絮女一般的人物，今日当为姑子庆，当为吴郡庆……诸君，饮胜！”

        温幼仪将头垂得更低，玉颜微晕。

        姚思谦低低一笑，举起手中的酒爵朝着温幼仪的方向晃了晃，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量！”太守周峤大赞一声，也如姚思谦般将手中酒爵饮尽。

        随着他们二人饮尽，宣城公主也笑盈盈的端着酒爵走到了萧菁芬身边，先是冲她眨眨眼，才敬了她一爵。

        萧菁芬款款起身回敬，笑靥缱缱，眼中氤氲分明。

        宣城公主将爵中美酒饮下，轻轻捏了萧菁芬的玉手，又向几位簪缨之族的姑子们行了礼，这才徐步移回主席。

        满殿的人皆用羡慕的目光瞧着温幼仪母女，只有方才主动去向周灵安和温幼仪行礼的那位名叫林代儿的白衣丽人满面阴霾，葱指无意识地捻转着手中的葡萄粒，直到点点紫液流出，方恨恨弃地，冷笑不已。

        在众人的目光中，温幼仪羞答答地垂着头，如同一株娇羞的白玉兰，缓缓盛开于宴榻之上。

        姚思谦墨瞳含笑，微微勾唇。

        这个小侄女，好玩的紧，识趣的紧！倒叫我一时间不舍得下手了。

        思及此，姚思谦唇角不由逸出一声轻叹。

        ……

        殿中兽炉烹香，幽烟匝体，众贵妇贵女轻触盏壁，细饮香茗。听着对面的士人们手持麈尾高谈阔论，将一口纯正的洛阳官话说得娴熟无比。

        众贵女的眼光充满着崇拜和欣赏。

        看到这些目光，那些士人不由更加洒脱起来，口中玄学更是张口就来。

        恰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殿中微妙的喧哗，“此生若不能相伴于姚郎身侧，生而何趣？”

        这声音即清脆又锐利，令殿中所有人都听到了。

        温幼仪不由抬起头，往这声音处看去，只见那名林代儿的白衣丽人款款起身，正痴痴地看着姚思谦的方向。

        目不转睛的。

        眸中满是深情，相思含怨。

        这是一个放荡唯美的时代，没有道德所约束的时代。魏晋遗风尚在，时人推崇的是真性情。姑子们眼中的爱意越明显，得到的赞美越多。

        看到林代儿温婉无比，一如红桃醉人的纤柔，却又倔强的站着，将自己暴露在殿中众人的目光下。那些世家子弟和士人不由心疼起她来。

        一串珠泪顺着林代儿的脸颊缓缓滴落，顺着她向前走动的步伐，滴落在她如月华辉耀的白裙上。腰间的流苏随风摇摆，如被烟华笼罩。

        她泪眼蒙蒙地移至姚思谦席前，提裙跪下，五体投地，伏在地上颤声道：“奴愿追随在姚郎身侧，还望姚郎应允。”

        “只愿与郎君此生厮守，永不分离！阿代自知愚鲁，不敢奢求甚，只求在郎君身侧有一席之地便好。”

        一见姚郎误终生--

        听见这句话，殿中的郎君们被感动了，又是欣赏又是同情，同时抬起头看向了正襟危坐在太守周峤身边的姚思谦，甚至已经有人在浅笑低语着劝他应允。

        嗡嗡声中，姚思谦莞尔一笑，抬起头来。

        目光先扫过殿中众郎君和士人，又落到温幼仪身上顿了一顿，最后才转到林代儿处。

        不知为何，满殿的人接触到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缩了一缩。

        只求一席之地么？

        我身侧的一席之地，与你有何干系？你求，我便要给吗？绑架了我，来成全你的名声吗？

        姚思谦嘴角露出一丝玩笑的讥笑，把玩着手中青铜酒爵。许久，清润动听的声音在殿中缓缓飘荡，“你不配！”说完这句话，他转首面朝太守周峤，看也不看她。

        被他拒绝，林代儿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早知姚思谦会拒绝她，可是千想万想也未曾想到姚思谦居然会拒绝的如此不留情面！

        什么叫我不配？

        温幼仪低敛了眉眼，静静盯着爵中摇晃的清水，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二叔就是这样，即张扬又无情。

        可越是这样的二叔，越引得建康城中的姑子疯狂般地向他扑去。

        哪怕他一生未婚，一生未爱过一个人……

        一阵丝竹声从殿角飘来。

        将众贵女们的惊讶和议论声轻轻的压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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