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温幼仪指挥席面

晚辈们拜过寿后，宴席就开始了。因为士族们上午就到，原定在晚上开的正席就挪到中午。

        谢婉一个人忙得实在是焦头烂额，便拉了萧菁芬。

        男人们请到前院，妇人和孩子们留在墨韵堂。幸好萧宜修和王拙之都是正儿八经的士族子弟，做起接待人的事情都是面面俱到。尤其是王拙之，待人接物令人如沐春风。

        谢婉和萧菁芬主要接待贵妇，温幼仪和萧若眉的任务就是招待那些女郎们。

        萧若眉虽是稳重，可是温幼仪到底前世也是多活了三十多年，安排起事情来面面俱到，替每个女郎们安排的席次都和她们的身份相等，左右又都有相识的人，不叫她们觉得孤单。

        几个跟着她们的管事老妪见此情况干脆就把温幼仪当成了主心骨，遇事都来请示她。

        温幼仪便各自指点几句，几个老妪欢天喜地的忙碌去了

        萧若眉不禁侧首看她，语带疑惑，“你怎么那么厉害？好些我都不懂的，你都知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温幼仪嘻嘻地笑。

        萧若眉扑哧一笑，“你若是穷，那这满建康的就全是穷人了……”

        温幼仪微微而笑。

        正说着话，又有老妪过来询问座位，说是外面新来了几个贵妇，是一些不入流的庶族。

        温幼仪看了看，见到主客厅里已没有什么空位，便说道：“安排到花厅外面的六角亭里去吧……若是带的有姑子，就把姑子安排到花厅中去。”

        老妪得了话，躬身退下。

        少一时，谢婉和萧菁芬已经忙碌完毕，看到俩人安排的井井有条，不由松了口气。

        谢婉将萧若眉拉到了一旁，面带不豫，“昨日和你说过，让你穿那身海棠色交领双绕曲裾，梳垂鬓分肖髻，你怎么把这一身衣裳送给了柳瑾茜？”谢婉心中有些恼火，干脆直呼柳瑾茜的闺名。

        “阿娘，”萧若眉面上有些茫然，又有些受伤，“儿是想着茜表姊定是没有合适的衣裳，这才将那一身送给她了。儿穿这一身轻衫不是挺好的吗？这也是刚刚做好的呀……”

        谢婉顿时语噎，颇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能一样吗？那套双绕曲裾是一个月前就让裁缝开始缝制的，上面金丝银线耗工甚费，岂能是平时待客衣裙可比？

        而且那衣裳柳瑾茜既然穿过了，萧若眉以后就再也不能穿。

        看着平时精明的女儿，此时却犯起了糊涂，谢婉只觉得心口直痛。

        怎就没学到瓠儿的精明吗？瓠儿知道今日不是她出彩的时候，特意穿了皂色的曲踞襦衫，就是为了把风头让给萧若眉。

        可萧若眉倒好--

        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她倒是放在眼中了……

        关二嫂喜气盈盈地和身边的贵妇说话，“……那是我婆家小姑……对，穿海棠色双曲的是我婆家侄女……哪里哪里，那身衣裳是我婆家小姑连夜缝制的……”

        旁边的贵妇若有所思，身子往旁边侧了侧。

        另一位贵妇颇有些不耐烦，将这位贵妇拉到了一旁，“……老爷子身子骨怎么样？本来说这两天去看，可是送去拜贴却又退了回来，说老爷子这几日想清净。”她口中说的老爷子就是颜延年，刘骏举兵讨伐刘邵的时候，檄文出自颜延之儿子颜竣的手笔。刘劭见到檄文很生气，质问颜延之“言辞何至乃尔”，他回答“竣尚不顾老臣，何能为陛下？”

        从此以后就闭门不出府，前几日又传出生病的消息。这位贵妇，颜延年长子颜竣的娘子，姓陆名阿黛。

        是陆氏家主陆策的从妹。

        陆黛今年二十多岁，身穿青色双绕曲踞，鬓间插了一枝珍珠簪。听到这位贵妇的话，蹙起了秀眉。

        “阿翁这几日身体一直不好，前儿个才找了医士来看……”说到这里，陆黛的话蓦地停了下来，脸带愁容，可是那问话的贵妇却已经听明白了。

        “我房里还有一株百年老参，回头我就命人送过去。”贵妇叹了口气！她是陶渊明的后人，嫁入谢氏为媳。

        陶渊明和颜延年交情匪浅，连带着陶颜两氏的关系都很不错。

        颜氏虽是大族，可是却比不上那些江南三品上等士族，只算得四品。颜氏到了颜延年阿耶那一代时因无显宦，颜氏居住的颜家巷就成了陋室陋巷。直到颜延年重新入朝为官，家境慢慢地好转起来，才在钟山一带置了别业。

        所以，陆黛的穿着和别的贵妇们相比就略有些寒酸。

        可是整个建康谁敢嘲笑颜氏？谁不知道颜延年文章之美冠绝当时，与谢灵运并称“颜谢”。如今谢灵运已亡，当世只剩下颜延年一人，又因他为人有些傲岸遇事敢肆意直言，世人皆称他为‘颜彪’，无人敢惹。

        陆黛微微颌首，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了陶氏。而后，她转过头，四下搜寻姚氏宗妇柳氏。

        眼见得柳氏被一群人围着说话，针扎不进，不由轻叹一口气。

        整个颜氏的荣光都在她的阿翁身上，若是他现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依着刘邵的脾气，非要灭了颜氏满门不可。

        更何况她的丈夫颜竣还写了那篇檄文……

        她想求柳氏一句话，请她向姚奕讨一瓶仙水。

        现在整个建康的人都知道，姚思谦手中的乌雕寻了一处神仙洞府，里面有数瓶仙水。可是现在姚思谦人不知所踪，只剩下他的弟子温幼仪在，可是一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子能懂得什么？

        整个建康的人都猜想着，姚思谦定不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弟子保管。

        更何况，还是个女弟子。

        所以，许多家中有老人的，都在等姚奕回归的消息。

        那边，董大嫂拉了关二嫂，“刚刚和你说话的两位贵妇是什么人物？一个个看起来气度非凡的……”

        关二嫂嗤地一笑，悄悄将手指向了陆黛这里，“……身上穿的衣服不是自家做的，是在外面买的成衣……”

        董大嫂蓦然明白，收起了一颗火热的心，“若是有哪位贵妇投了眼缘，可千万不敢胡言乱语的惹她烦，却也不能自降身份。咱们好歹是柳家的至亲，也是有地位的……”说到这里她收住声，仔细地看了关二嫂一眼，“等将来你尚之侄子的事成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关二嫂频频点头，眼睛却往柳瑾茜那里转去，只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无人理，眼珠子不由转了几转。

        “瓠儿……”关二嫂笑着走到了温幼仪身边，语带亲切，“你茜表姊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怕是有些孤单，不如把她安排到热闹些的席面上去？”

        温幼仪将眼一扫，见到柳瑾茜果然是百无聊赖的坐在屋角的一张几案后，旁边空无一人。

        不由赧然，“婶婶莫怪，都是儿安排的不周到，儿这就给茜表姊换换地方。”说着话，她招手唤过来一个老妪，让她给柳瑾茜重新安排。

        “没事，没事，我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关二嫂见到温幼仪闻弦音而雅意，心中甚喜。可是转眼间却见到柳瑾茜被领到了七品庶族所呆的席面上，脸色遽变。

        “瓠儿，但不知那席面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关二嫂强笑着问道。

        温幼仪这时正和一个老妪说话，闻言头也没抬地道：“是建康城内几户六七品庶族，家中长辈皆在外为官，不是太守便是刺史。”

        听到太守和刺史，关二嫂脸上的笑意才又多了起来。

        这时，旁边的人见到温幼仪将事情都安排的有条有理，不由轻声议论起来，“这位就是鬼谷门的嫡传弟子？果然不愧是鬼谷门和萧氏的后代？不仅性情好，待人接物更是一等一的。就是……”说到这里，议论声嘎然而止。

        温幼仪一向耳力超人，听到这话神情不由一滞。

        爷娘和离，这是她唯一的弊端，若是放在小门小户里自然没什么，可是在士族中，她这样的人不是什么好的联姻对象。

        也就是比丧母长女微微好了那么一点。

        但是，这一世她不想再嫁人了。

        守着娘亲和丑儿过一辈子，将来丑儿结婚后，她就隐退到空间里去。

        她现在已经开始隐隐感觉到有些与众不同了，因为她十二岁了，可是看起来却比萧若眉小了好几岁。

        萧若眉也服用过空间水，可她依旧比萧若眉长得缓慢，更别提和柳瑾茜相比了，乍看起来她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可是小孩子都是有早长晚长的情况，现在不会引人注意。

        只怕时间久了，别人见她总是长不大……

        这时，她又听到有人在议论，“……这怕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她有多少嫁妆吗？只怕把咱们几户的钱都放在一起，也不到她嫁妆的一半……”

        温幼仪微微叹息！她才不会像她娘亲萧菁芬那样一头往里栽里呢。

        这些人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她的人，只能看到她身后的嫁妆。

        一说到嫁妆，那些贵妇们立刻激动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压低声音议论了起来。

        温幼仪听得心里烦躁，干脆转过身来，却不妨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眉姊，你没……咦，茜表姊，你可是有事？”温幼仪抚了抚撞得生疼的肩膀。

        柳瑾茜双手抚胸，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过了好半晌才恢复正常。

        “瓠儿……我想……我想去更衣室更衣……你，你陪我去好吗？”柳瑾茜嗫嚅道，手指紧紧绞着腰间的垂饰飘带。

        看到温幼仪看她，快速的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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