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吃过饭，童睿领着几个小的在油灯下摊开童辰学堂里的书本，认真的学着字。家里这条件，纸笔都是奢侈的，苏妙晴箩了细沙做了几块砂板给他们几个认字用，别说，这东西好用着呢，写满了用手一摸就没了。

        苏氏怕他们在油灯下熏坏了眼睛，就多点了几盏放的远远的，这样光也亮，也没有烟熏眼睛。

        学堂的先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秀才，往上考了几次都没有中，就在童家村办了个学堂，每日里教的也都不是些高深的东西。村里的孩子良莠不齐的，现阶段，还一直是在学大字当中。苏妙晴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到时候等着几个小家伙字都认全了，再学诗词经纶什么的也不晚。

        看了看沙漏，这会儿已经戌时末了，苏妙晴起身吹灭了几盏油灯，屋子里的光芒霎时就暗了下来。

        “时间很晚了，都回屋睡觉去吧。作息时间安稳，学字学的才快。”苏妙晴帮他们把砂板都收了起来，叮嘱睿哥儿看好他们睡觉，就往苏氏的屋子里走去。

        苏氏还在灯下绣着花样子，时不时的抬手搓搓眼睛。

        “娘，时间不早了，赶紧歇着吧，明儿个再绣。”苏妙晴脱了身上青色的短衣，抖了抖挂在炕头的柜子上。

        “这幅样子就差那么几针了，娘绣完就行，你先睡。”苏氏回头笑笑，继续飞针走线，今儿个这幅也是晴姐儿画的图，加上前儿个的，她手里攒了好几副了花样子了，回头大集上卖了，换点儿钱给孩子们买点儿吃的，晴姐儿画的这些样子，加上她的绣工，比以往的一副怎么也得多卖上三四个大钱呢。

        苏妙晴曲着胳膊撑着头，看苏氏上下翻动的双手，心里莫名的感到满足。家里虽然贫苦，可是其乐融融的，这样的氛围可是再多银子都换不来的

        约莫是下午劳累，没多久，苏妙晴就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了，看看苏氏，刚好最后一针完了，她打了个哈欠，躺下身把身上的被子拉了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天还没亮，院门就被砸的咚咚直响。

        苏氏穿上衣服，准备出去看看，苏妙晴一手拉住她：“娘，等我会儿，我穿上衣服，咱们一起出去。”

        不是她小心，自家隔着邻居什么的可是有段距离，这会儿也算不得农忙时候，天还黑漆漆的，总得小心点儿。

        穿上衣服，苏妙晴进了趟厨房，抄着擀面杖，这才跟苏氏一起打开了院门。

        为首的是个黑不溜秋的壮汉子，身后还跟着几个半大的小子，再往后，才是杨氏跟童大正。

        这黑脸汉子苏妙晴认得，是杨氏的小哥儿，因为岁数跟杨氏差不多，杨氏的几个兄长，属跟他关系好了。感情这是上门找场子了杨氏几次在自己手里都没有讨着好，这是回去搬救兵了挑着大伙儿都没起的时候来，这样子像是不讨点儿好处就坚决不罢休了

        “就你这丫头欺负我妹子了”杨四郎嗡声开口，昨儿个妹子回去，跟自己好一个哭诉，加上自己的外甥外甥女身上也都带着伤，他心里那火气可是蹭蹭的，自家妹子被欺负了，他这个当哥的可不能坐视不管。

        握了握苏氏有些颤抖的手，苏妙晴嘴角带着一抹嘲讽：“她这个头，有谁能欺负了”

        杨四郎看看自己妹子那身板，再看看苏妙晴柔弱的小身板，也觉得不大像。可是昨儿个回去的时候，妹子身上也是有些伤的。

        杨氏在后面眼珠子一转，嘴上就道，“哥，你跟这个小蹄子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赶紧儿叫她们掏出钱来，不然的话，哥你就把他们家给砸了。”杨氏伸手摸摸自己后背，还火辣辣的疼。昨儿个那个死老太婆不光没有把老三家的鸡汤给端回来，回来之后，还动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顿，就连大正都被老爷子给收拾了一顿。娘俩可怜兮兮的回了娘家，公婆收拾自己那是天经地义的，就算自己心里再怎么不满也不能报复啊。索性就把事儿都推到二房这个小狐狸精身上，小哥最疼自己，这不，天不亮就跟着来找场子了。

        听了妹妹的话，杨四郎也不去想这问题了，粗嗓门震天响：“告诉你们，就按着我妹子说的办，不然的话，你们家这房子今儿个我非给拆了不行到时候，你们住的地方也没了，可别怪我们不讲亲戚情分。”

        杨四郎的声音大，童睿几个早就被吵起来了，这会儿也穿利索衣服站到了自己娘身边。

        “杨家四叔，你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了是我们的错了”苏妙晴冷着声音问道。

        杨四郎是那种头脑简单的，自己妹子说被她们欺负了，那就是被她们欺负了，什么青红皂白的都不干自己事儿。

        杨氏一看自己小哥儿这么强硬，底气也足了，上前一步，也不躲在后面了，耀武扬威的开口：“二弟媳，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儿，把之前我掏的大钱都拿出来，对了，我听说爹还给你了你们三十个大钱儿，你也一并拿出来，不过这还不够，听说你家还有只兔子镇着没吃，拿出来给大嫂补补身子也不为过吧”

        兔子看来昨儿个在地里跟三叔家说话的时候被有心人听去了，又传到了杨氏耳朵里去了。这老娘们，脸皮厚的简直堪比城墙了

        “杨四叔，你也知道我们沾亲带故的，这么一大早就跑我们家，还挑着我爹不在家的时候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心我去跟里正叔讲，你擅闯民宅，到时候可是要送到衙门里吃官司的。县太爷可不会因为你跟我们沾亲带故就法外开恩的”童睿上前一步，护着自己娘跟苏妙晴，万一这个杨四郎动手了，也好挡一下。

        “就是，杨四叔，你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了大伯娘的一面之词，这万一做了什么犯法的事儿，就算我们顾念着亲戚关系，恐怕也保不了你了”苏妙晴顺着童睿的话，接着道。

        “你个小妖精，这会儿了还妖言惑众的。小哥，甭听他们胡说，事实上就是他们仗着我们好欺负，欺负到你妹子跟外甥外甥女头上了大钱我也不要了，小哥儿，让他们几个尝尝挨打的滋味儿，等打完了，再把这家里能砸的都砸了。对了，苏氏可是还有几套好头面，到时候翻出来，我留一套，剩下的你都带回去，给娘跟嫂子。”天色越来越亮，再等一会儿就好有人陆陆续续起来了，到时候可就不好办事儿了

        杨四郎原本听着童睿的话，有点儿退缩。乡下人对官府都有种莫名的敬畏，但是这退缩的心刚有，自家妹子的话就又打消了他的念头。头面，自己媳妇可是一直想要一套好头面的，奈何囊中羞涩，一直没有满足她，这会儿可不就是个好机会

        杨四郎也不说什么，招呼了身后的儿子往前就要动手。

        苏妙晴眼睛一眯，真是给脸不要脸，正好拿你们试试身手有没有退步。

        杨四郎他们都是庄稼人，空有一身蛮力，不懂打架的技巧，苏妙晴倒也没有多害怕。

        “睿哥儿，你领着他们进屋里，我会一会他们。”苏妙晴冷冽的声音一出口，让原本想要拉住她的童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现在的妙晴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似乎眼前的这几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一般

        童睿好说歹说的才把几人弄回了屋子里，一转头，就发现童逸又跑了出去。

        “妙晴姐，我跟你一起。”童逸小脸上洋溢着坚毅，竟是一丝胆怯都没有。

        “好，今儿个逸哥儿就好好看看姐是怎么把这群一大早就乱吠的狗打出去的”

        手里的擀面杖横着一挥，没等杨老四反应过来，粗粗的擀面杖就顶到他的下颚，苏妙晴手上一用劲儿，直接就把人顶了出去。杨老四的身材魁梧，起码有个一百七八十斤，居然被一擀面杖就顶出去了。站在后面的杨氏躲闪不及，直接被自己小哥儿压在了身下，杀猪般的惨叫声传出了很远。

        原本还跃跃欲试的杨家小子，一看自己爹还没动手就被打出来了，哪儿还敢上前童逸瞅着这机会，拿着洗衣服的棒槌就冲了上去，愣是把几个半大的小子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这会儿天已经微微亮了，村里陆续有人起了，加之杨氏那杀猪般的嚎声，引了不少人往这边走。

        趁着一帮人在地上嚎的空档，苏妙晴让把手里的擀面杖扔进屋子里，童逸一看，也把手上的棒槌丢在墙角。

        “睿哥儿，出来。”苏妙晴低声招呼。

        几个小的一听，呼啦都跑出来站在苏妙晴身边。

        “哭。”

        苏妙晴话音刚落，几个孩子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那声音要多凄惨有多凄惨。就连苏氏站在一边掉着眼泪。

        围观的人看看地上几个人，又看看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孩子哭得伤心，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看来是这童家大儿媳妇对二房不满意，这是找了帮手欺负上门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大。

        杨四郎被苏妙晴那一擀面杖话的汉子放在眼里。

        “赵伯伯。”囡囡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朝着刚说话的汉子走去，“他们天不亮就来给娘要钱，娘没钱，他们就在把我们家砸了，让我们没地方住去。天这么冷，囡囡不要住在大街上。”

        赵刚的小女儿赵小花跟囡囡一样大，平日里两个人经常一起玩儿，这会儿，听着囡囡抽泣的声音，他心里这火蹭蹭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大早上的就给人来砸东西，这样的人，心肝真是坏死了

        “囡囡乖，有赵伯伯在，我看谁敢砸。”赵刚一把抱起囡囡，往前几步，挡在了杨四郎跟前。

        围观的人见赵刚出头了，也都纷纷出言指责，更有脑子灵活的，朝着里正家的方向就跑。这样的事儿，可是上升到了村跟村之间的争斗，这杨四郎可是来欺负童家村的人呢里正肯定得出面。

        事情发展的比苏妙晴想象的还要好，今儿个杨氏找了帮手来，也讨不到好处去。

        杨四郎这会儿脑袋有点儿清明了，一看这么多人围着，瞪着他的眼神也都恶狠狠的，心里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头不愁没时间来整治这家人，嘴上硬道：“今儿个先饶了你们，要是知道错了，就赶紧儿给我妹子陪个不是，再赔上几个大钱，看在亲戚的面子上，我就饶了你们。对了，还有你家那头面，赶紧儿拿出来给我，我也不在这儿耽搁功夫了，还得上地呢。”

        这一番话，可叫众人知道什么是脸皮这东西没有最厚只有更厚了这杨四郎脑袋被驴给踢了吗

        苏妙晴嘴角笑意一弯又登时不见，娇俏面容带着惨淡的愁云，让人看了不自觉地就生怜。

        “杨四叔，我们家没几个大钱了，囡囡这会儿身体还没恢复，还指着这几个大钱抓点药回来呢。杨四叔，你看这样行不，这钱先欠着，等着俺们有钱了再给你中不您可千万别砸了我们的屋子啊”苏妙晴说的真挚，眼眶里又有泪水打转。这样的模样，只叫人觉得杨氏伙着她弟兄欺人太甚

        杨四郎听了，眼珠子转了几转，心里盘算着，该不该答应苏妙晴的请求，殊不知，苏妙晴这一番话直接就坐实了他天不亮就来找事儿的事实

        “杨四郎，你这是不把我童家村看在眼里是吧晴姐儿，你别害怕，有你周叔在这儿，我看谁敢砸还有杨氏，你是童家大媳妇，你今儿个这做法是不把自己当童家人是吧伙着杨家村的人来砸自己二弟家的房子，这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这事儿我还得找童老爷子说道说道”周大山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苏妙晴的一番话，心里原本没有多上心的，这会让不得不上心了，这都欺负到家门口了

        杨氏听了这话，心里十分害怕，要是公婆知道了，自己掉一层皮是轻的，万一他们让老大休了自己，那自己还活不活了自己嫁到童家，那可就是童家的人了，杨四郎是自己兄弟，但是对于童家来说那也是外人啊

        杨四郎见里正来了，心里也害怕，两个村这两年一直相安无事，要是因为自己来闹腾引起了两个村子的恶交，爹能给自己把腿打断了。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心里只怪自己小妹把自己拾掇来了。

        “睿哥儿，你也是的，叔不是说了么，再有事儿要找叔，今儿个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没去跟叔说一声。”周大山瞪了一眼童睿，杨四郎这样的浑人万一上来就动手，这一家子半大的加一个柔弱的还不得受伤他可不知道苏妙晴仅仅一擀面杖就放倒了杨四郎。

        “叔，我们没来得及出去给您报信，人多，门都堵上了。”童睿平缓的道，声音里不见一丝颤抖。

        周大山暗自点头，这样被欺负上门了，还这么淡定，是个心性好的，又是个聪明的，保不准日后还能有大出息呢以后自己有事儿可得多护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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