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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雨幕


宋昙拿那四本书自然不是心血来潮。

        曾经困囿于宫闱的宋昙看过最多的就是这种随笔。里面写的是闲野之乐不假,但同样有着执笔者的饮食趣味,每一章都有几道山野小菜的做法。

        刚才师父那么问烤野蕈的事,她虽面上平静,但免不了心虚。要是以后她再做别的吃食,师父再问起,她也不好搪塞,便急中生智想了这法子。这样一来,不管她做什么,只说是书里看过就行了。

        再说那本杂病论的医书,其中有一治疗风湿入侵的膏药方很有效。

        宋昙是不爱看医书的,但她入主中宫多年,身边却有个爱读医书的宦官。

        这个人就是李澜。

        李澜入宫时已二十有四,他年纪太大了,少不得花钱由资历老的太监援引。他初入宫不知人心险恶,很有一阵子不得意,甚至因为长相清秀,被司礼监的老太监压着做过娈人。

        宋昙第一次见他,他就被个老太监扒了裤子吊着打。浑身血肉模糊,尤其是腰部以下更是不堪入目,有些伤口深可见骨。他咬着牙,疼得满头大汗,却不发一言。

        她是瞧他有骨气,才给了他一条生路。

        人是救了,可伤成这样多半是活不了了。宫内有规定,太医是不能给太监看病的。

        宋昙本想动用些手段把李澜送出宫医治,他拒绝了,说想留在太监所,自己写了药方让人帮着抓了药。没几天,他伤势好转,竟也能下地了。原来,李澜入宫前曾在药材铺子做活,懂些医理。

        两年后,宋昙有一次突然问起这件事:“你年岁不小,既能在药铺帮工,又何必要进宫做个……”想起当初想送他出宫治病,他竟然害怕被赶出宫一样对她不断磕头。

        李澜聪慧肯上进,在后宫浸淫多年,彼时已经权利滔天的九千岁。

        他难得有空来跟皇后娘娘下棋,轻巧地落下一子,容色不似刚毅,微笑淡泊地道:“我捧着碗自然觉得这碗好,若是我的碗被别人砸了,娘娘觉得,我又该如何?”

        “打回去?”

        李澜笑,点头道:“娘娘说的是,确实该打回去的。”

        皇帝赵煜昏庸无能,朝政之事多半有李澜的手笔,他打击异己手段残忍。曾有朝臣上书弹劾他,次日便因别事获罪,流放边境,再无归家之日。更有豫章王赵解因一封通敌信件,被判了满门尽诛的罪。

        宋昙虽然唏嘘,但也没有过问。那赵解也确实不是东西,欺男霸女、仗势欺人,都已经六十几岁了,家中还有十四房小妾,跟别提糟蹋过多少无辜少女。当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种仗着自己是皇室子弟就行事肆无忌惮、十分嚣张的行为,宋昙也十分看不惯,没少在别的事儿上给赵煜上眼药。奈何赵煜性子优柔寡断,赵解是他皇叔,他一直有心偏袒。

        想起李澜回答她时的笑,背后多少苦楚,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宋昙不问,心里也明白几分。

        除了知道李澜深谙医药之道,宋昙还知他有腿疾,与师父当年的病症相似,后来调理了两年多才安稳。

        宋昙留心问过他药方,那些药名她没怎么记住,只记下了药方的出处。今日,她恰好在书房挑书时瞧见,顺手就拿了回来。

        不知不觉,夜深了。

        宋昙点了烛灯看书不由觉得眼累。她拿着那本医书,逐字逐句看得有些头昏脑涨,可还是强撑着消化下来。

        约一炷香后,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潮气通过窗户涌了进来,迎面就是一阵清凉。

        她看着窗外的雨幕,不禁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得了风寒,好像都是师父给她抓的药。

        这么想来,师父应该是通药理的。他既有这本书,为什么不自己制这贴膏药来用呢?

        宋昙揉了揉眼角,不让自己多想,继续研究药方。

        这书中写的很详尽,药草的样子都画在了纸张上,栩栩如生。其中几个她觉得眼熟,似乎在山路上见过。

        她又抽了几张纸,把重要的东西一一记下,再归类,以后好随时拿出来用,不用再去书里找,只是她那字写得潦草,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

        宋昙看书认真,到了后半夜实在困得不行才肯去睡。

        ……

        汴京。

        晚春的湿冷未能坚持几日,初夏已至。

        热气还没有来得及出来就没完没了地下了几日的雨。这天也好似被一层雾蒙蒙的薄纱覆住,见不得日光。

        一架华贵的马车从汴京最高学府国子监启程,穿过最繁华的西大街,往宋国公府的方向去了。及至富丽堂皇的宋国公府门口,马车方停下,小厮下去给马车上的人递伞:“少爷您慢着些。”

        门帘子掀开,下车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公子。他长相端正,眉宇间是少年老成,赫然是宋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小世子宋清明。

        府内门房旁同样也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穿着锦缎亮黄色襦裙的女孩。瞧见来人下了马车,她才高亮地叫了声“哥”,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宋清溪。

        兄妹二人关系很是不错,又都是宋国公嫡出的孩子,下人伺候得也仔细。旁边站着两个嬷嬷,一人在候着,一人仔细给姑娘打着伞。

        宋清溪比宋清明晚出生几年,过了年就要送去汴京最有名的女学,此刻调皮地端详仆从给他拿着的那个书箱。

        那是国子监统一发放的,汴京有些才学的公子都以有这么一个书箱为荣。

        “怎么出来等我了?”

        宋清明拍了拍湿了的衣摆,见宋清溪吐着舌对他道:“哥哥好些日子没回,娘说你今日归家,我出来迎迎你,怎的你还不乐意?”

        宋清明是知道妹妹的,无奈摇头道:“还有别的事儿?”

        宋清溪嘟着嘴,同哥哥进了府邸,身后的丫鬟仆妇都跟着,到了花园深处,她才动了动嘴皮子,说话间眼中不屑和怨恨几乎喷薄而出:“哥哥还记得以前那个娼妇吗?!”

        宋清明愣了愣,没明白过来:“谁?”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蛮夷!”宋清溪的小脸满是不耐烦。

        闻言,宋清明心中也已经了然,能让她妹妹恨得咬牙切齿的人怕是只有察满部的那位了。

        当年的事宋清明也并不清楚,他那时只有五岁。他只知道他爹出征之后先是下落不明,后来得了消息并没有死,反而好像有了背的女人,娘亲知道以后痛不欲生、每日以泪洗面。当时,妹妹宋清溪还是娘亲的肚子里,差点没有保住。最后还是外公和舅舅出面平息了此事,爹爹也回了家,断绝了和那个女人的来往。

        这件事莫氏虽然明令禁止府中休要再提,但宋清溪小时候不知道从哪儿还是知道了。

        因为从小被莫氏养在身边,宋清溪更喜欢母亲,也就愈发厌恶所有跟她娘亲抢爹爹的女人,连带着住在玉枢坊的柳姨娘都记恨上了。平日里自然也没少欺负柳姨娘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儿,宋清流。

        可是,世人皆知,察满部四年前就被北狄灭了。那与宋国公有牵扯的察满部圣女也已经死了。宋清明不知道妹妹为什么忽然提这件事。

        宋清溪瞪着眼说:“昨天娘和爹关着房门议事,吵得可厉害了,我都听到了!那娼妇生了一个女儿,爹说要要把那贱种接回来!”

        宋清明心中骇然,自是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为爹爹生了个孩子。但他终究比妹妹年长,其中厉害关系也懂得更多,此刻听她骂出浑话,稍显稚气的脸顿时阴下来:“噤声!这是你能说的?”

        “我又没有说错!难道哥哥也想认这个妹妹?”

        宋清明:“我自然只有你一个妹妹的。”

        宋清溪瞧着哥哥,还有些委屈,“哥哥你想啊,当年若不是那个女人,爹娘险些……如今好不容易过些安稳日子,又要接个贱种过来!”

        宋清明皱眉:“谁说你这个?你好歹也是国公府嫡小姐,左一个娼妇生的,右一个贱种的,与泼妇何异,让人听见怎么好?名声还要不要了?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宋国公夫人莫氏出身南锦王府,自小的教养没的说,堪称汴京女子典范。若是让人听到莫氏的女儿这么称呼别人,怕是里子和面子都要摔到地上任人践踏了。

        知道哥哥是为自己好,宋清溪瘪嘴:“我自是知道,只管在哥哥面前过过嘴瘾,我就是气不过。”

        妹妹从小娇生惯养,很少有人能逆她,宋清明自然也爱护妹妹,遂语气温和下来道:“这事儿爹娘都已做决定,自是无法更改。可你身为国公府嫡小姐也该自重身份,跟这种野丫头置什么气?何况,她娘早死,若是进了府就是个无依无靠的,连宋清流都不如,你又怕什么?”

        宋清溪一想,也是,脸色瞬间好看起来:“还是哥哥会安慰人,等过几天我们去锦盒楼吃酥油泡螺吧?”

        “就知道吃喝玩乐,进了女学可得了?”

        宋清溪在家也跟女先生学过些东西,《千字文》《百家姓》都有读,进女学自然不怕,兄妹又说了会儿话,才入了东屋,由着仆妇打着帘,入内见到了宋国公夫妇。

        宋勉四平八稳地坐在八仙桌前,虽然年近四十,但依旧能辨出年少时的俊朗,此刻面色沉着隐隐有些不快,见到儿女来也只眉头舒展,微微点头,没什么言语。

        倒是坐在他旁边的莫氏看着好久才归家的儿子,眼中含泪,仔细打量间唤了声“我儿辛苦”,又问了几句吃穿和学业,才道:“明儿,你舟车劳顿想必也累了,天色不早,你和你妹妹先回去歇着,等晚些时候再来陪爹娘用饭。”

        兄妹两应下,从房内退去。莫氏拿着帕子擦擦眼角,又让几个仆妇和丫鬟下去伺候。

        屋内没了旁人,起先倒是十分静谧,过了一会,莫氏才叹道:“夫君,我昨日想了想,你与我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宋勉一愣,端看莫氏低眉顺眼,估计已然认命,这才松了一口气:“淑娴,你能识大体最好。若不是因为凰息,我又怎么将她接回来碍你的眼,实在这件事情圣上已经决定了,司天监师青河那里也正盯着……我实在是逼不得已。”

        六十年前,前朝群雄逐鹿之时,太|祖皇帝原本盘踞云南一带,身边早有师氏一族。他们夜观星象、测算乾坤,为大梁江山卜凶卦吉。师家先祖曾经断言,大梁的国运五世之后会有大难,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大梁江山就此断送。唯有察满部圣物凰息能度此劫。

        大梁为了这个预言,也曾将察满部庇护在羽翼之下,当时负责督办的就是大将军薛照。只是九年前,薛照身死,薛家军几乎覆没。

        北狄一面议和,一面又休养生息,顺势南下灭察满。察满本就是个小部族,根本没有能力与北狄抗衡。北狄这一举动可谓无耻,趁着大梁自顾不暇,反过来断了大梁后世“根基”!

        可见,北狄图梁的意图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先前北狄与大梁一战虽保住城池,却也损失惨重。即便察满部被灭,梁武帝震怒,问责数十名官员却也无可奈何,这些年也只能派人探听察满部后人下落,形同大海捞针。

        不过这事儿在一个月前却有了转机。

        月前,梁武帝派官员巡查黄河流域,那官员家眷路遇一对孤儿寡母被人羞辱,将人救了下来。被救妇人感恩以蛊药赠之,方知此人是察满部人。

        有了线索自然一层层查下来,查到最后竟然查到察满部圣女还有后人,更让梁武帝震惊的是这后人似乎还跟宋勉有些关系。

        这就让梁武帝不由自主地想到十年前一桩旧事。宋勉当时还是南锦王帐下一个小官,有次随军出行,追击敌人之时不慎失足跌落山涧,没了音讯。他的结发妻子莫郡主当时还怀着身孕,闻听噩耗昏死过去,险些小产。又过了半年,宋勉被人找回。至于其中曲折,梁武帝也有听闻是些风花雪月之事,自然没甚关心,此刻想来应该与察满部圣女澜珆有关。

        原本以为取得凰息必然要费一番周折,却不想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梁武帝当即召了宋勉入宫商谈这件事,让他将女儿接回来,再打听凰息的消息。

        宋勉见了梁武帝回来自是冷汗津津,心中更是犹如洪涛巨浪,翻滚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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