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1章

在她面前的紫色城门上有一个深绿色荧光幕，这一系列的配色都相当诡异。她往荧光幕上一凑，荧光幕立刻显示出她的虹膜和面部骨骼分析，最后出现一行字：“非我城人员，启动驱逐程序。”

        这行字下方还有“是”和“否”两个选项，虽然不知道驱逐程序是怎样，但多半不是好下场，于是她开始狂按那个“否”字。

        这通操作毫无用处，反而像是加快了大门的开启速度。门外是一片漆黑，跟墙内的白昼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么黑的地方是断不可能会有光明的未来的，她退了两步想要逃跑，结果她一动，真的触发了驱逐程序，一股强大的引力将她吸了过去。

        身后的门迅速关闭，引力消失，她跌了下来。爬起来后，她赶紧往大门跑去，跑了很久都没有碰到门。

        引力将她吸过来不过是一秒钟的事，这一秒种她就掉到几十步之外了？这是光速吗？

        她摸了摸手臂，无计可施。

        正茫然无措之时，她忽然想起了徐万野，晃了晃手腕，问：“现在怎么办？”

        徐万野回答：“我也看不到，见机行事吧。”语气好像还对她有些不悦。

        谢什杳只好等着，看看双眼能否适应黑暗，逐渐辨物。在这过程中，她惊奇地发现这个黑的颜色是极富层次感的，深浅不一，像是爱斯基摩人的白。

        回旋的风将她的马尾卷得凌乱，她虽然没有嗅觉，鼻腔中也能感受到四周有一股很重很黏的味道。

        还有像是海浪般极有规律和层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但是非常细微，只要呼吸稍重都有可能盖过。

        等真的适应黑暗后，她发现远处有浮动着的，若隐若现的光点。

        她朝那些光点走过去，希望可以走到一盏灯旁。

        没走几步，徐万野就说：“那可能不是灯。”他说话的时候，她能感受到到风从弯道变成了直吹，吹到她脸颊上像有小小的砂砾打着。

        不是灯，也可能是野兽的眼睛，但因为光点都是单只散落，所以她没有联想到野兽。忽然她立住脚，既不是灯，也不是野兽，那就是传说中的鬼火？鬼火是什么她知道，科学可以解释的，那她还要不要往哪里去呢？

        她凝神静气地望着微弱的亮光，茫茫黑暗中，那个光点像是海上的灯塔，是唯一的定向。

        有那么一瞬，她似乎看得极远、极清，她能感觉到视线直直穿入空气中的尘沙，飞蛾扑火般，不假思索、本能地奔向那个光点。

        就在她要看清光点之时，一个软绵的东西盖住了她的头。

        她反应很快，一把扯掉盖头之物，所视之处犹如强灯照过，原来是件外套。

        紧接着，来人已转至身后，试图捂住她的眼。光线太强，照得对方周身惨白，她看不清是谁，只见那双被强光电筒照得发亮的眼睛一闪而过。

        她用肘部往后一击，却被对方轻巧躲过。“是我。”徐万野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我知道是你。”她说，不明白徐万野为何没头脑地说这么一句，她抬脚欲取出脚腕上的匕首，却发现自己已被对方制住。

        对方几乎是从后抱住了她，一只手箍紧了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按在她的眼睛上，令她动弹不得。

        此时她才意识到说话的人是徐老师。

        她卸掉手上的力，说道：“我想起来你是谁了。”

        徐老师缓缓松开制住她双臂的手，脸上的手却没放开：“你能不能把照明功能关了？”

        “什么照明功能？”

        “你刚才不是开灯了吗？你的眼睛。光源是最容易吸引极夜野兽的。”

        谢什杳点点头，他把手放下来，她又说：“但我不知道怎么开的。”那意思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关。

        他立刻又把手抚上去，有些紧张，“开关在哪？”

        她摇摇头，忽然觉得这对话傻得好笑。笑完了，她轻咳一声，“老师，我不知道怎么关，但我可以闭着眼睛呀，你挨我那么近好吗？”

        徐老师立刻退开了身子，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得罪了。”

        这句话实在太有本尊徐万野的范了，她立刻收了捉弄他的心思。

        她闭着眼睛站好，问：“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社里出了点问题，来晚了五分钟，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出城了，幸好沙漏钟有定位功能。”

        “出了什么问题？”谢什杳问，脑子想的却是这个沙漏钟除了没大用的计时功能，其他都是一应俱全。

        “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有人会收拾的。”

        徐老师没有明说，但她隐约猜到是那场风波的余震，维权示威这类事情最难处理了，不知道这个徐老师是不是拿了砂石老板吴振启的剧本……

        徐老师说：“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与夜行社联络。你跟我来。”

        “好的。”谢什杳说，她伸出手朝他的方向摸了一下，却没有碰到人，又走了两步，还是没有人。

        好家伙，他自己走了？难道不知道乌漆墨黑又闭着眼的她是双重失明吗？

        她刚想选一个合适的音量叫他，忽地起了一阵风，又把人卷了回来，来人说：“忘了我们都看不见。”

        “是啊。”她回答，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皮。

        他用手背找她，触到她的肩膀后迅速找到了她的手腕位置，抓起扑克牌的绳子，问道：“我抓着这个，你跟我走。”

        “好。”她回答。好极了，一根绳上两个徐万野，如果颂钵法要反噬，最好反到徐万野身上好了，她看他挺皮实的。

        “你跟他说，叫他不要把绳子扯断。”徐万野闷闷地说，像是在赌气。

        谢什杳觉得好笑，他什么也没干都能觉得憋屈吗？于是回答：“你们离得那么近，干嘛要我跟他说。”

        “我会注意不把绳子扯断的，同学你跟紧一些。”徐老师回答，仍是好脾气的样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才想起来问她名字，她随便回答：“黑桃a。”是的，她要叫黑桃a，让徐万野感受一下徐老师叫她像是叫他的错乱。

        说话间，他们就找到了一个地方，准确地说是徐老师的探夜杖撞上了一棵树。他让谢什杳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等，从背包里取出一个会发光的大号魔方，她闭着眼都能感觉出周围亮了许多。

        徐老师一边操作一边告诉她，这是漠北特有的沙锁树，成丛状合围生长，他们可借树干藏身。

        徐老师拆出魔方块，像乐高一样拼出一间极小的屋子，然后将一盏小小的投影灯搭在屋门，光线一射，一旁的空地上出现了小屋的投影。他把谢什杳带进屋影里，取出一块悬浮屏，开始操作起来。

        谢什杳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她犹豫了一下，叮嘱自己不要再变出激光眼了，才缓缓把眼睛睁开。

        周围是莹莹弱弱的光，徐老师站在她对面，正专注地在屏幕上写写划划。她能看到透明屏上全是纵横交错的线与标识，他仔细地辨认着什么，全然不知她已经睁了眼，那投入的样子，像在看她，又不是在看她。

        她也看清了这个悬浮小屋，砖块是带着光斑的莹绿与暗蓝，小屋被一片浓雾包围着，这安保措施虽似有若无，但其实相当周全了。

        如果是在现实中，她一定会迷上这样一个既会变魔法又得体稳重的科技狂魔，但此时此刻她告诉自己，他的才华、天赋甚至是样貌都像是金刚经中所说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但她忘了，就连她这点浅薄的佛学知识都是从徐万野那里耳濡目染的。

        悬浮屏收起来之时，徐老师冷不防对上她炯炯有神的眼睛，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你找到开关了。”

        谢什杳点了点头，回报以微笑。

        “已经通知人了，”他垂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15分40秒后能赶到。”

        话说完，两个人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沉默是她和徐万野之间的常态，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徐老师也尴尬地环顾起左右来。

        她发现他换了一件外套，上面已没有了鸡蛋液和草末灰尘。实在没话说了，徐老师开始介绍起这个悬浮小屋的原理来，大意是这个小屋其实是一个信号发射塔，能够几百倍地扩大信息的传输范围。

        他的语气有些温吞，但音色总是微微上扬，所以不会显得沉闷，但她还是能够听出徐万野的底色。

        “那么多人反对你，为什么还要做夜行社呢？”她打断他的话，对这个悬浮小屋并不感兴趣。

        徐老师顿了一顿，收起滔滔不绝的话头，向她娓娓道来：“正如你所见，城内是极昼，城外是极夜，极夜里都是异禽猛兽。大学城平安了太久了，大家都以为高墙可以隔绝一切危险。正是那次意外，我们才发现原来已经危机四伏了，很多异禽猛兽已经各自圈地，进化出了很强的攻击力。”

        她也严肃起来，“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学校去雇人组建保卫队吗？”

        徐老师摇摇头，“大学城只有老师和学生两种人，维护校外的安全，只能是校内的人，学生已经有保卫社团了，不过他们只负责校内的秩序。所以我代表老师，但还需要几个学生帮手。不过如果机器人研发顺利的话，很快就不需要征用学生了。”

        “所以我说要参加夜行社的时候，你不应该阻挠我。”谢什杳开玩笑地说。

        徐老师也笑起来，“那不是阻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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