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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4章


早餐很简单,一碗面。

        俆万野虽然给谢什杳一种跟世界格格不入的感觉,但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一个手机控,他从落座开始,就一直在拿着手机回信息,仿佛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穿越到现代后通过电子设备处理朝政军机。

        吃干抹净,他才开口:“你经常做噩梦吗?”

        “没有,很少做,夜里睡不着,白天才能睡。”

        “听你说白天看到家里有人影晃动?”

        “唔唔。”谢什杳用纸巾细细地擦着手指甲,她不喜欢聊这个话题,见鬼快成了她的标签了:

        “可能眼花吧。”

        俆万野不回答,他站起来,目光滑过天花板的边边角角,又滑向窗户:“你家里为什么要漆成深绿色?”

        “我不知道,可能是老一辈的人的审美吧。”

        “我昨天是认真的,当我问你为什么不害怕的时候。”

        谢什杳皱皱眉,她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拒绝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毫无眼力见地抓着不放。

        俆万野看都没看她一样,像是随口再关心一遍般,悠然自得地负着双手立在窗边,架势十足、异常认真地勘探着整个小区的形势。

        谢什杳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揶揄道:“这里风水就这样了,你要是怕倒霉,一个月以后跟你也没关系了。”

        他回过身子:“这倒不怕。那两起案子我看过了,自焚那个很奇怪,为什么死者要挖出自己的眼睛?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原因。我看报道说她虽然独居,较少跟人来往,事发前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但是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确非常怪异。”

        他有些话没说出来,行规都说“善易者不易”,也就是有很多话是不能对着当事人坦露的。虽然他很奇怪,这院子里的气场无与伦比地差,但是这里的人的状态却相当的好,不论是面中明堂、肩上三火还是那股气,都不是在负能量中浸润已久的人能生发出来的,特别是这个谢什杳。

        这里有问题,他昨□□此处走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进到这个院子,他更确信无疑。

        可到底是什么问题,他不知道。

        谢什杳扁了扁嘴,表示无话可说。她说过她不会透露跟案情相关的信息,不管俆万野是否在套话,她对这个邻居知道的可能还不如在媒体钱大谈特谈的街坊多。

        俆万野没有追问,收拾了一下东西,说有事要办,就出门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谢什杳都在窝在电脑面前投简历。她高中成绩不算很好,最后调剂到了广州一个三本院校,稀里糊涂地读了一个社会学专业。四年来都顾着玩乐器了,毕了业才开始像个没脑乌蝇般找工作。

        高中时,她妈妈再嫁了,又再生了一个儿子,大约从那时开始,她几乎就一个人住了,。

        好在她妈妈做点小生意,每月的生活补贴都到位,她的日子才从捉襟见肘变为略有盈余。在这个院子里,她的境况算是好的了。还留在这个大院的人,满身市井的习性,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想要飞上枝头,洗尽一身的晦气,但所幸人情味都不少,她算是小安小乐地长大了。

        就算是那两个轰动一时的命案也没能改变柴米油盐的日常。

        是夜,徐万野果然很晚才回来,谢什杳跟他在小卖部打了个照面。

        目送他离开,谢什杳也回到了乌家。

        乌家姐弟今天都回去了,乌玲玲夸张地抱了她好一会儿才分手。

        谢什杳戴着耳机,刷着剧。她特意选了一部战争片,也不知道讲什么,就听见枪声炮声此起彼伏,冲锋陷阵的号角声不时想起,仿佛要冲出荧幕占领世界。

        在闹腾腾犹如新年的剧情前,她什么诵经声都听不到,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她又躺在自家的沙发上。

        看了看山荷叶和房间,跟上一次一模一样。窗外的天空,还是同样的阴沉,像是墨水打翻在厚厚的宣纸上,深淡不一。

        她扯出一件过膝羽绒服,哒哒哒地下了楼。

        徐万野这时站在日香桂树下,正朝二楼张望。

        “徐万野。”

        徐万野应声回头,一脸平静地应道:“你来了。”

        “怎么?你等我?”她拉起羽绒服的帽子,走到他旁边,也踮着脚朝上望着,“你在看什么?偷窥吗?”

        “没什么,就看看。”俆万野没方向地走了几步,但见她一直跟在他旁边,他又说:“你很闲吗?”

        “不闲啊,我现在不是忙着做梦吗?”谢什杳笑了笑,抱着身子跺了跺脚,她穿着未及膝的短裤,冷风从羽绒服下直灌进来。

        “咦?”俆万野好像看到了什么,视线忽然凝聚到某一点。

        谢什杳也扭头看过去,似乎俆万野看的正是八个月前自焚的那间房,在梦里看,那层楼的外墙上还没有被浓烟熏黑的痕迹,仿佛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等她再转回头时,俆万野早就不见了。

        等到他又从院子外走进来时,谢什杳正坐在两个单元夹角处的葡萄架下发呆,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等他走近了,才抬起头。

        “我崴到脚了,刚才很痛,但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断了。”她伸出右脚,右脚脚掌立刻耷拉下来。她甩了甩小腿,脚掌摇摇晃晃地摆着,看样子的确是骨头全断,只剩筋皮相连了。跟着她又举起左手给他看,掌心一道长长的伤口,血已凝固,“还流血了。”

        她一脸茫然,所有的问号都挤在了脑子里,把两只眼睛都撑大了:“又冷,又疼,还会流血,什么东西都是歪的,这是梦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做梦呢?”

        俆万野消失的这段时间里,她对这个梦开始好奇起来,胆子也像个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回到家见没人,第一件事就是把酒柜里的花雕喝了,还吃了冰箱里的蛋糕。倒也不见饱,就是有点晕,上蹿下跳地,好像要飞起来一般。

        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她一脚踩空,滚了下来,那时她才发现摸到的东西跟视觉上看到的是有偏差的,而且这个偏差会随着物体的大小而不同。

        也就是说,楼梯的实际位置和她看到的位置起码有十厘米的偏差,而钢筋比较小,只是像长在她手里一般,倒没有悬空。

        摔倒的那一下很疼,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看到右脚竟然断成如此不可思议的角度,她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一滴也没有,眼睛倒是肿了。哭完以后发现脚摸上去好像又没有断,就这么耷拉着,很符合梦境的迷离和诡谲。

        俆万野在她旁边坐下,她忽然举起一根断裂的黑色钢筋,“如果我用这个打你,你会不会痛?”

        充满困惑的她,决定从俆万野身上找答案。但他的反应实在太快,在她举起钢筋的那一瞬,他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下没抓稳,钢筋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把自己砸得眼冒金星。

        好疼!谢什杳在心里大呼了一声,抱着头,蜷起了身子。

        “我说你在做梦,没说你可以做些危险的事情吧?”俆万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没有一丝的同情。

        谢什杳痛得不行,胸口起伏着,所有的咒骂都变成了恶狠狠的喘气。她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谁没在梦里飞过?被追杀过?甚至死过?

        俆万野不再说话,将钢筋扔到一旁,嗡嗡的铁鸣声回响在狭窄空荡的过道上。

        不知道是为了缓解局面,还是根本没有看清形势,徐万野忽然说道:“你们这个院子的楼顶能上去吗?”

        这一句话,彻底让谢什杳身上的烟,变成了火,她开始崩溃了。

        作为一个精神恍惚、幻听幻视的人,谢什杳花了好多力气,喝了无数的鸡汤,才没有变成一个颓废少女,没有人能救她,她也早就放弃了。

        徐万野不能理解,其实她没怪他,毕竟她自己也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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