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太上长老

时值秋末。

夜晚的显圣山后山有点阴寒，高悬在墨蓝深邃夜空中的玄月发出清冷的光芒。

这禁地中似乎有某种不为人知的气息，竟然没有一点动物行走的声音。

张小琪依旧靠在李有悔的怀里熟睡，似乎要将前一段时间的憔悴用睡眠补回来。

聂幽芸盘膝坐在旁边，正在凝炼元力，修炼功法。

张生水和张云冬兄弟瞪着大小眼看着李有悔，想说话又怕吵醒张小琪，三人一副坐立不安焦躁不耐的样子。

李有悔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又看看聂幽芸，要他们学习聂幽芸打坐练功。

三人无奈，装模作样的打起坐来，却又那里能静下心进入练功境界？

李有悔不再理会张生水三人，闭目垂帘内视。神随意动，进入到丹田中的广袤空间。整个丹田中似乎无边无际，深邃黑暗。但是在这黑暗的正中央却有一大片白色雾气呈漩涡状在缓缓转动，漩涡的中央一颗乳白色球体正在慢慢吸收着白色雾气。

神识一动，视角迅速拉到银河的近前。原本镶嵌在其上枝繁叶茂的树状神源不见了，只余下一株好似刚刚发芽的嫩树苗。刚刚为了救张小琪，神源消耗了九成。不过只要能对张小琪有帮助，就算是用光全部神源他也愿意。

直到此刻，他依然没有停止对张小琪输送内劲真气。只不过不像一开始般消耗那么大，现在他只是将内劲真气从自己的一只手送入她体内循环一周再从自己的另一只手收回来，虽然消耗不多，但也坚持了大半天之久，他的内劲真气消耗多少倒是其次，主要是精神一直处在高度集中状态下颇为疲惫。

双手感受着张小琪强烈的生命脉动，心中也彻底松了口气。随即慢慢减少内劲真气的输出，直至断绝。

睡梦中的张小琪似乎感觉到他停止了内劲真气的输送，可爱的眉头轻轻皱了皱便接着睡去。

李有悔也趁着张小琪还未醒来赶忙运转内功经调运内息，神识自然安于窍穴，知而不守，念兹在兹，先存后忘，缓缓进入混沌杳冥的修道境界。

他的内劲真气从炼精化气量变为炼气化神后就由原本的后天转为先天。神识意念与内劲真气已经结合在一起，不分彼此。神念到处，内劲已达，循环往复，无休止也！

李有悔的神念不知在物我两忘的空冥境界中遨游多久，可能是几个时辰，也可能是一瞬间。总之他是被一声‘哎呦’给打断，将他拉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李有悔睁开双眼，神光在眼内一闪而没。只见张生水摔倒在地，口中还在碎碎念着什么。

李有悔轻声问道：“张兄，怎么回事？”

张生水依然倒在地上，口中答道：“谁把桌子踢翻了，这么多好吃的我还一口没吃到呢？可惜了可惜了......”声音慢慢小了下去，随后又响起一阵鼾声。

李有悔无奈的摇摇头，看向一旁微笑不语的聂幽芸，做出一个耸肩的动作。怀内的张小琪或许是被他触碰到，嘤咛一声，转动一下身体，随即睁开美丽的双眼。

呆瞪着李有悔看了半饷她才反应过来，一下从李有悔的怀里弹起来，落往一旁。满头飘飞的银发随着她落地而慢慢披散在她的双肩上，问道：“有悔哥，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感情她一直以为在梦中。

这时张云冬一脚踢在张生水的屁股上，道：“快起来，还梦着吃食呢？小琪醒啦？”

张生水哼哼唧唧的爬起来，抹了一下嘴，看见张小琪果然醒了，嚷道：“小琪，你好了啊？太好了，我们去找蔡文英那老东西报仇去。”说罢就要往外走，被张云冬一把拉住。

聂幽芸走到张小琪身边，拉起她的手，道：“小琪妹妹，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张小琪看了洞中几人一眼，道：“除了元力没有恢复圆满外没有任何其他感觉。”伸手捋起垂在胸前的一束银发，神情有些落寞。

聂幽芸嘻嘻笑道：“小琪妹妹的头发变成银色真的太好看了。特别是你穿着男装，显得更帅气，真是英气逼人，我都要心动了哩！”

张小琪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心中好受些，向张生水道：“你们先听我说，文生大哥呢？”

张云秋道：“文生哥在外面把风，我去叫他进来。”说完出去了。

张小琪道：“我现在元力未恢复，就算恢复如初，加上我们所有人也不是蔡文英的对手。老祖宗奶奶临终前嘱咐我，要我一定要保住显圣宗的传承。要扳倒蔡文英我们还要从长计议。”这时她见张文生和张云秋一起进来，向李有悔道：“有悔哥，你能再将那晚张家村的事再说一遍吗？”

李有悔点点头，扫了一眼张生水他们几人，将当年张家村被屠村那晚的事情经过一点不漏的叙述一遍。就连他的爹娘如何惨死和他怎么逃过追杀，还有他偷听到围杀张家村的那个统领的谈话，特别提到一个叫田先生的人，都细细的说了一遍。

最后又将他返回张家村如何掩埋尸骨等等，以及他怎么遇到东方兄妹和进入稷下学院一直到武比也大致说明了下。

接着张小琪又将老祖宗奶奶告诉她的话和她在江都偷听到蔡坤宇与陈辩水的话说了一遍，然后义愤填膺道：“我们真正的仇人是蔡文英和那个田先生，现在陈辩水被有悔哥一指除掉，算是一点利息。等我们准备好就去找蔡文英那奸贼报仇。”

听完他们的叙述，张生水嗡声道：“那个李有悔，以前算我们错怪了你。不过我们全村也确实是受你们牵连，你也不能怪我们对吧？”

张小琪喝道：“张生水，你说什么？”

李有悔拦着张小琪，沉重的说道：“不错。我不否认是我爹娘的过往连累到张家村所有人。但是，我爹娘在那晚也遭到奸人所害。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爹娘的过错，由我来偿还。张家村的血仇，我将一力承担。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报答张家村的机会，谢谢。”

说完，李有悔屈膝向张文生、张生水和张云秋兄弟拜倒在地，大声说道：“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机会，报答全村收容我爹娘的恩情。”从五圣洞府出来后，他的心性不再孤傲，从前地球带来的观念也有所改变。

张文生毕竟年龄较大，思想成熟很多，急忙扶起李有悔，双目泛红，说道：“有悔兄弟千万不要这么说，张家村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兄弟。之前我们被奸人挑拨隐瞒误会了你，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今后无论如何，我们共进退。”

张云冬也道：“是啊，有悔。我们之前对你是有些误会，但是在武比的时候看见你，我就觉得不可能是你的错。小琪当时那样对你，我和云秋都不理解。原来是她为了保护你，故意那样对你，还好你们现在冰释前嫌了。”

张生水见李有悔都下跪替父母认错，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小琪说道：“之前的事，都不要再提了。当务之急是如何提高我们的实力，不然报仇就等于送死。”她说这话的时候英气逼人，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张文生道：“目前我们的实力确实不是蔡文英的对手，但是我们要怎么提高实力呢？勤学苦练？那要到什么时候？”

张小琪道：“上次我去江都时，蔡文英应该已经突破到九星元力师了。他还有显圣阁的一班走狗和宗门内一些支持他的人。至于田先生我们所知甚少，只有从蔡文英或月姬子身上下手查找他的踪迹。我们这几个人与之相比确实不行。再说我们没有一个达到九星的，只一个蔡文英我们都打不过。所以我有一个提议，显圣传承你们知道吗？”

张生水和张云冬兄弟都摇摇头，张文生道：“我以前听宗门里的前辈提起过，显圣传承六十年开启一次，一次传承一人，且是传男不传女，还要在二十岁之前达到七星才能承受传承的力量。”

张小琪点头道：“不错，上次传承本应该在十八年前开启，传承对象就是有悔哥的爹爹，但是由于蔡文英假传老祖宗奶奶的话导致李心宇叔叔和兰婶婶逃出显圣宗，传承一事就此被老祖宗奶奶压下来至今未曾开启。所以我现在就要带你们去接受传承。”

大家心里都知道，蔡文英用假话将李心宇夫妇骗走就是张家村惨案的祸根。

张文生问道：“你知道显圣传承的开启之法吗？再说我们之中附和传承条件的好像只有我一人，我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张小琪道：“不错，确实只有文生哥你一人附和条件。至于开启之法老祖宗奶奶早已经告诉我了。走吧，现在我就带你们去传承之地。”

接着又道：“有悔哥和聂姐姐也随我们一起去吧，大家都不是外人。”

一行七人在张小琪的带领下，迎着清晨的薄雾，逆着溪水继续往禁地的更深处走去。

缘溪而行，忘路之远近。溪流渐细，两旁山崖直立。

众人沿着溪流进入崖壁矗立的狭缝之中，初始数十丈极为狭窄，仅容二人并肩通过。百丈后渐行渐宽，再行数十丈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片直径八九丈的圆形小广场。溪流贯通而过呈‘S’形将广场分为两半。四周崖壁呈倒扣铁锅状将广场扣在里面，只在顶端有一条缝隙连接着进来的崖壁。小广场的地面为巨大石板铺成，非常平整。阳光从崖壁缝隙照进来，并不阴暗。相反这里显得格外通风透亮，一应事物俱都看的一清二楚。

大家被这里奇异的景色吸引，东张西望的四处瞎逛。李有悔从一进来就发现这个圆形广场正好被溪流分为一个八卦阴阳鱼的图案，他猜想这里肯定有什么机关。

看向张小琪问道：“小琪。这里就是传承之地？”

张小琪点头道：“老祖宗奶奶只带我来过一次，说这里就是传承之地的入口。”

张生水道：“入口？除了我们来时的出口，那里还有其他入口？我怎么就没有找到？”

大家也都满脸疑问的看着她，张小琪道：“入口我一个人打不开，还得再请一个人来。”

不待大家询问，张口呼道：“太上长老，您老人家在吗？”

她清脆好听的声音在这巨大的瓮中来回激荡，余音久久不绝。

到张小琪喊到第三遍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大家周围响起：“小琪宝宝，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小蔡的混蛋儿子要接受传承吗？”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从头顶上的缝隙处飘落下来。对，就是飘落，像一片树叶般飘飘荡荡，徐徐降落下来。

只见这位太上长老，须发尽白，两条雪白的眉毛像两条毛毛虫一样趴在眼睛上方。皮肤却如孩童般细滑白嫩，再配上麻衣草鞋，微微佝偻着的腰背，活脱脱一个老顽童的形象。

张小琪跑到他跟前跪下施礼后委屈道：“太上长老，小琪让人欺负了。”

太上长老伸手摸着她的银发，生气道：“谁这么大胆，敢欺负我的小琪宝宝？是蔡坤宇那小混蛋吗？”见张小琪摇头，他看向其他人道：“是你们欺负了我的小琪宝宝？”

张小琪站起来尴尬的看了李有悔他们一眼，道：“太上长老，不是他们欺负我，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是师傅蔡文英伙同外人欺负我，奶奶不在了，您要为我做主啊！”

太上长老闻言双眼一翻，忽然像发现什么惊奇之事般，指着张小琪的头发喊道：“你，你，你的头发怎么变得和我一样了？丑死了，丑死了，快变回来。”

张小琪抓住太上长老的手臂，美丽的大眼睛中滚落颗颗金豆，哭道：“太上长老，我这次回山来看您，没想到在山门外被马宝国长老拦住，他要杀我，还说是奉了我师傅之命来杀我的。我拼死反抗，最后我使了寒冰飞花才将马宝国打败，我也变成这个样子了。要不是有悔哥及时救我，我都见不到太上长老您了。”说罢，呜呜的哭了起来。

太上长老心疼的摸着张小琪的银发，口中哄道：“乖宝宝，不要哭，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我去找蔡文英那小子算账。”

张小琪止住泪水，扫了其他人奸计得逞似的一眼。缓缓将老祖宗奶奶嘱咐她的话和在江都城偷听蔡坤宇、陈辩水的话，以及李有悔听来的话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最后道：“太上长老，小琪没想到自己最大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师傅。为了显圣宗的未来，为了报张家村全村人的仇，我必须要与蔡文英有一个了断。请太上长老为我们做主。”

说罢再次跪倒在地，张文生他们也跪在地上不住叩头。

太上长老一改刚才玩世不恭和好好爷爷的姿态，沉重道：“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们可有确凿证据？我相信你的话，但是别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张小琪道：“除了听到他们的谈话，我们没有其他直接证据。”

太上长老点点头，道：“是了，你们拿不出证据就不能公开与之为敌。就算你们有证据也不是蔡文英的对手，宗门里支持他的大长老有很多。”

张文生想起马宝国的事，问道：“太上长老，马宝国长老那天来捉拿我们，被小琪击杀，我们已经与蔡文英他们势成水火了。”

自从知道张家村惨案的幕后凶手是蔡文英，他们几个张家村幸存的少年男女早就对蔡文英没有一丝尊敬之心了。

太上长老道：“马宝国的事，蔡文英可以推得干干净净。你们想找蔡文英报仇可以，但是要想让显圣宗其他的人相信你们，就必须要有证据。否则，就算你们杀了蔡文英，显圣宗里拥戴他的人一样会源源不断的找你们麻烦。即使是我出面说项，也要拿出证据，或者他亲口承认是自己指使其他人屠杀张家村的。”

李有悔在一旁听了半天，对这位太上长老的固执实在不敢恭维。忍不住上前道：“太上长老，我是李心宇的儿子，我叫李有悔。张家村屠村惨案皆因蔡文英嫉妒我爹娘而起，蔡文英也是我最大的仇人。如今陈辩水已经被我在江都击杀，据传蔡坤宇也已经死于天降火石之下。我们其实早已经与蔡文英势不两立，他也是必杀我们而后快。今天我们来找太上长老您不是求您出手帮我们杀蔡文英，我们是想求您开启传承，让这位张文生接受传承。”

太上长老看向李有悔，道：“你爹娘的事我知道，都是苦命的孩子。实不相瞒，我在这里看守显圣传承是发过毒誓的，不能出显圣山一步。这近百年来我时常感到孤独，所以经常找小辈玩耍，小琪就是我的小朋友。她的事我是不能不帮的，否则静姝妹子泉下有知也会生气的。”

张小琪就是怕他顽固不愿开启传承，所以一上来就声情并茂的憨痴撒娇。

太上长老看向张小琪庄重道：“张小琪，你准备好了吗？”

张小琪点点头，飞身跃到八卦比目鱼那只阴鱼眼的位置。兴奋道：“太上长老我准备好了。”

太上长老走到另一只阳鱼眼位置，全身宽大的麻衣忽然自动鼓荡起来。发出苍老的声音道：“接受传承的那小子站到我与小琪之间的溪水里，那里有个凸起的石柱，站上去。其他人统统靠边站。为了显圣宗的香火与传承不断，我今天就违规一次，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保佑我显圣宗德披天下，传承四海。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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