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七 真颜

灵霓身为云界山十二大门人之一，平日里对那些师弟师妹自是颐指气使，骄横惯了，不过魔族之内本就修行为尊，谁的本事大身份自然也就高些。所以云界山虽然是三山之一，不过跟大长老相比地位就远远不及，加上那三百魔兵早年收服三山十六洞时曾大有作为，就连白云魔师等人也不敢轻易招惹，甚至平日里还要送些供奉给其中的三名魔将，这些人灵霓等如何得罪得起？若真是被哪位魔兵看中，也只能委曲求全。因此所有的怨气都一股脑算在了枯木等人身上。灵霓在云界山颇有地位，便少不得有奉承之人，此时站在灵霓身边开口的就是一俊俏小厮，此人平日里就善于言语，懂得师兄师姐们的心思，又耳聪目明，先前看见了柳青、陈素二人。柳青是枯叶新收不久的弟子，许多人也不认得，不过那陈素的气息分明与魔族有异，他如何看不出来？云界山两百来人早把这情况看在眼里。

        灵霓一撇嘴，枯木等人虽然走的远了，云界山弟子也缓缓上山，她便偏过头来问那小厮道：“你可看得清楚？”小厮满脸堆笑，灵霓平常最要脸面，现在正是自己表现之时，赶忙点头哈腰，“枯叶洞那几个弟子我也大都认得，全都是丑八怪，不过刚刚那一群人里却有两个不同寻常，留意之下，我才发现那其中一个男的气息非常像是人类。”灵霓方才娇笑，不等开口，便听耳边有一人轻斥道：“胡说什么，还不退下！”灵霓听得清楚知道是华裳师姐，不敢顶撞，挥退了小厮，原来这人平日里也曾讨好过华裳，是以赶忙退去，现在这十二大门人全都在此，自然没有他们多舌的份，灵霓也是赶忙回过头来，对华裳微笑，“大师姐，他自不懂事，何必跟他一般计较。”此时那小厮已经退到后边。

        华裳等人自然觉察到了陈素的气息有异，也只有灵霓刚刚只注意了枯木才没有发觉，此时看着灵霓，倒是颇具大师姐的威严，“灵霓，此地不比云界山，你还是不要生事的好。即便是人类上山，也有门口的魔兵担着，你操这份心作何？”灵霓一眨眼，心中不乐，却也不敢顶撞，只是委屈道：“大师姐，今天是祖师出关之日，岂能让狡猾人类扰了盛典？”

        华裳摇了摇头，“我如何不知你心事，你早对枯木怀恨在心，不过眼下却不是时候。何况以人身入魔者不是没有，崇雷山山主，积隐洞洞尊都是人类，难道外边那些魔兵的眼光还不如你我？他们自是早就发现了却不说。”被华裳一说，灵霓倒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大师姐，那我刚刚的亏就白吃了？”

        “也怪你多事！”华裳责了一句，又继续道：“不过师傅早有计较，三山十六洞过于繁杂，日久天长难免要生出嫌隙，这一次师尊就是要禀明祖师，削繁去冗，像枯叶洞这种正要纳入其中。”灵霓听罢眼珠一咕噜，轻笑道：“还是师尊算计周到，正要把枯叶洞的根儿都拔了。”说罢又是一阵娇小，与众人一同上山。

        枯叶等人甩开了云界山弟子，却无心再看风景，只是一心向上，宫规森严，大家不敢卖弄手段，所以蜿蜒山路足足爬了一个多时辰，此时早已天光大亮，等上了碧月山，只见山顶如削，恢弘的宫殿连绵数里，将整座山顶都围绕起来，白云在头顶飘过，似乎触手可及。

        “没有三位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前！”枯木等人正往前走，眼看要到宫门，却被几名魔兵拦下，左右一看，早有许多山洞的弟子被拦在了宫门之外，顺着宫门向里望去，大殿之下负手站立着一位白发白须老者，样貌看得不甚分明，不过枯木等人也认得那正是大长老摩钦，以前罗刹国的统军大元帅，他身后右侧站着魔兵三将，左侧依次是定一山山主丘虎，崇雷山山主雷混，云界山山主白云魔师，十六洞洞主也在下边分列两侧，只等碧月祖师出关。

        陈素往里一瞧，不由得心生感叹，难怪碧月宫能在离人魔边境这么近的地方立山，且不说那将军与山主，就是下边站的十六洞主也都修为不弱，若非魔族心不齐，只怕早打进西柱国府去了，他先前所见的向万等人确实不值一提，不过不知道孙实有没有这样的根底，陈素才又想起自己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日后若是见着不知又是什么情景。陈素一通胡思乱想，各山洞弟子也都逐渐上山，枯木等人怕被冲散，不敢堵在宫门之外，寻了一处偏僻角落，师兄弟们站在一起，又不敢多言，这时云界山弟子也都来到，却像先前不曾遇见一般，相安无事，只等碧月祖师出关。

        宫门外逐渐聚拢了数千人，直等的七荤八素，时过晌午，那座最高的大殿里依旧不减任何动静，不过宫门外鸦雀无声，听不见一点动静，也没有人敢随意走动，连大长老都恭恭敬敬的在此等候，何况旁人，又等到红日西垂，陈素却听身边两位魔兵小声道：“今日怕是又不成了，且等明日再站一回吧。”语气中似乎有些埋怨，正这时，那宫殿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两名魔兵赶忙噤声，却见大殿内走出了两名童子，来到殿外高声说道：“祖师出关，摩钦等速速恭迎。”

        摩钦等人早站了一天，不过以他们的修为就算是纹丝不动站上几天也没有问题，摩钦一听童子喊话，赶忙带领众人俯身下拜，“摩钦等恭贺祖师出关，碧月祖师圣寿无疆，威扬天下！”紧接着那殿门大开，三魔将，各山洞之主随着摩钦跪倒一片，山呼万寿。宫门外，在那些魔兵的指挥之下，各山洞弟子也都跪伏在地，恭候祖师出关，陈素无奈也随柳青跪在了一旁，却偷偷的抬起头向那大殿望去，宫墙并不太高，众弟子虽然跪伏，却也刚好能看见大殿门口，不多时，高大的殿门之内走出一人，却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青衣碧裙，上面绣着日月星辰，云鬓高挽，一双明眸扫过殿外，不怒而威，目光落在摩钦等人身上，连这大长老都身形贴着地面，不敢有一丝亵渎。

        碧月祖师看了一阵，心得意慢，负手出了大殿来到摩钦身旁，微微一笑，仪态万千，“多年来全凭大长老操持，碧月宫才有今天，本祖师正要论功行赏，起来吧。”

        摩钦拜谢了祖师，起身站在一旁，碧月祖师看着宫门内外魔兵如云，心中自是欢喜，道了一声，“你们也都起来吧。”声音被浑厚的内元加持，修为稍低的弟子连耳膜都是一震，嗡嗡作响，不过很快这不舒服的感觉也便都散去，又听碧月祖师说道：“本座今日出关，尔等皆有赏赐。”说罢吩咐了童子，又自转身回殿去了。

        原来碧月祖师就在这扶云殿内闭关，十多年除了两名童子之外，连大长老也不敢擅入，今日出关，重又坐定宝殿，才着摩钦等人进入，刚刚出来也是为了让小辈弟子拜见真颜。不过就是这遥遥一睹，碧月祖师的真容已经在不少魔族子弟的心中深深扎根，他们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就连灵霓等人也不禁自惭形秽，与祖师相比，确实是米粒光华。

        陈素站起身来心中暗忖，这碧月祖师的修为恐怕还在孙实之上，刚刚他不敢莽撞，没有将精神力放开半点，饶是如此还怕被人看透了修为，所以碧月祖师更让他觉得深不可测，此时见过了真人，不由得萌生去意，反正要回到平涯，魔域不能久留，偷眼一看，枯木等人正自赞扬祖师风采，倒是个好机会，却是柳青满脸期待站在自己旁边，见陈素看过来，低头一笑，轻声道：“陈师弟莫急，等盛典一了，我就求师傅收你为徒。”

        闻听此言陈素不由得心头一震，这种事岂能弄假成真，自己如何能做了那枯叶的弟子，不禁尴尬的一笑，“柳师姐，站了一天，我正想方便一下。”别看柳青比陈素年长许多，毕竟是魔族，心性单纯，被陈素一说，面目有些羞红，“师弟自去就是了，祖师已经出关，想来我等小辈弟子没有什么事了。”陈素一拱手，向着山下树林走去，正被枯木回头看见，怕他惹事，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到哪去？”陈素眼看就可安然离开，被他一问，去也不慌不忙的回道：“我只是要去方便一下。”枯木听了一皱眉，训斥道：“碧月山岂容你亵渎？”说着喊过一名师弟，“你与他同去。”那师弟明显心有不愿，刚刚碧月祖师说过出关之后众人皆有赏赐，因此怕失了好处，不过大师兄吩咐又不敢违拗，瞪了陈素一眼，嘟囔道：“就你事多，等一会都不行？”枯木又吩咐道：“让他自去请示魔兵，山上若是不许，就着他自己下山！”

        陈素心中暗笑，枯木所派之人他也不放在眼里，一会找个机会甩掉就是，不过这样一来柳青怕是要受些牵连，却是也顾不得了，枯木对她有心，总不能狠心加害，又看了一眼，便匆匆寻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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