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一下子纵身跳到他的身上。

        锋利的爪子直直抵着他的喉咙，黄昏的灯光下那双猫瞳异常诡异，“老师，小心点，我身上还是有伤呢~”

        那只猫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突然开口道：“没有痛觉的你为什么还会在意伤口呢。”

        它不急不慢地从他身上离开，百般无聊地玩起了那颗冰球。

        “虽然说我没有痛觉，但伤口要是恶化下去，可是会要我命的。”

        它忽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你怕吗？”

        冰珠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误以为会碎裂，可极寒之气凝聚而成的它怎么会如此脆弱。

        他缓缓走到檀木桌的旁边，弯腰将它捡起，拿在手里仔细观赏起来。

        刺骨的冰霜凝结在表面，随着皮肤的接触蔓延到了他的手臂上。

        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怕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感，是颤抖到无法动弹还是紧闭双眼不敢去面对，活了如此之久的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情感。

        更准确的来说没有痛感的他，几乎没有感情可言。

        但是为了尽量可以融入周围的环境，他不得不假装自己的情感很丰富，以至于这样他才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去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没有这些情愫。

        “老师觉得呢？”

        他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它。

        望着眼前的人，过了这么多年，它不得不承认依旧没有看透他。

        它慢悠悠地起身，摇晃着的尾巴，并没有理睬他的话语。

        钎宿知道老师只会听到它想听到的答案，至于那些自己不愿听它更不会去说。

        看着气氛愈加凝重，它也不愿再这样僵持下去，“铃岚的风絮已经到达了哪一步？”

        一听到有关铃岚的事情，他的眼睛开始变得复杂，他知道老师问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张开的手缓缓合拢，不经意间冰珠开始产生了裂缝，但随清脆的一声，整个冰珠都碎成了粉末，点点冰粒漂浮在空中，散发着阵阵寒气。

        他将冰粉末涂抹在自己的伤口处，即使没有任何的感觉，他还是装模作样地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真的感觉到了灼烧的痛感被冰凉所取代。

        “老师明明可以自己去问铃岚，为什么还特意拐弯来问我呢？”

        冰末消融，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勒出形态，一只纯金打造的笔幻化在空中。

        金纹暗缕，巧夺天工般的雕刻无疑透露出这只笔的独特。

        “明知故问。”

        手拿纹金笔的钎宿在空气中绘画着什么物体，紧接着一本书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手指轻轻一挥，书面掀开，白纸飞舞，漫不经心的他似有似无地看着，可里面并没有任何笔墨的记载。

        乍一看和普通的书相比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老师，铃岚的风絮并没有到达你要的那一步。”

        露骨的话语无疑是在挑战它的耐心，猫瞳散发着凌厉的眼光，强大的气魄震慑了周围的环境。

        梳妆台上的胭脂盒眼看就要在掉落地上时被钎宿接住，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差点就要没了。

        当然，在这里他说的差点并不是指胭脂而是指他自己。

        金猫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有时候你就是太聪明了。”

        他小心谨慎地将胭脂盒放回了原处，好不容易小岚允许他进入她的房间，别说打碎一盒胭脂，就算这个房间里物体挪了位，他都无法想象她怎么对他。

        “嘿嘿，多谢老师夸奖，不过我并没有说错，当初老师看上铃岚不就是因为她灵力的特殊吗？”

        每份灵力都有自身存在的意义，好比如火是杀戮，冰是封闭，木是治愈，而身为风灵的铃岚自然而然是守护。

        被自然所赋予的灵力不同于其他，每一份自然的灵力都有突破自身阶段的可能，正如身为火灵的炎吟可以操控不属于常态的蓝火和“亡火”。

        可到现在为止身为风灵的铃岚依旧没有突破本身。

        “风灵的突破是什么老师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极致的守护就好比如是一张免死卡，让拥有的人获得重生的机会。”

        可是，自然的平衡是无法打破的，即使自然的灵力者也是如此。

        没有谁可以毫无代价地获得重生，一命换一命的说法是不可否认的现实。

        钎宿明白老师的用心，从老师一开始在铃岚身上发现有风灵的气息时，专门属于她的一个陷阱早已经布置好。

        看穿他的心思，“怎么，这么多年来难道你动了恻隐之心？”

        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钎宿忍不住捂腹大笑起来，“没想到老师你居然也有讲笑话的时候。”

        大笑过后，他用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面无表情道：

        “我只是觉得重新找到另一个像铃岚这么有趣的玩具太难得了。”

        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说不定真到那天时自己或许也会玩腻了。

        此刻的他冰冷无情的样子像极了没有感情的金属。

        那只猫看他这个模样也没有再多言，留下了一句交代后便跳出了窗外，在黑夜中没有了踪影。

        “好好盯着铃岚，不要让她动了其他的心思，”

        目送老师离开后，钎宿重新坐回了床上，他一头扎进了被子中，明明是一样的床被，为什么如此的温暖清香。

        放心吧，老师，在我玩腻前我可不会让这么有趣的玩具溜走。

        “阿啾~”正走在夜风中的铃岚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她不自觉地双手环抱住自己，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一点暖和。

        她按着老师的指示重新回到了那片枫叶林，看着身边的狼藉她回想起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由地皱起了眉目。

        望着那片血迹的方向，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身影。

        她自嘲地笑着自己，明明她都已经对自己下杀手了，为什么自己还是情不自禁地会去想她呢。

        “岚，你来了。”

        是老师的声音！

        铃岚猛地一回头，一位衣着华丽，五官如雕刻般精致的男子正坐在她面前。

        老师居然会用亲自过来一趟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老师，您不是正在闭门修养吗？”

        自从上一次老师不知为何身受重伤回来后就一直在调养身体，他吩咐过不让任何人打扰，就连处理事情老师也是通过中介物体与他们联系，就好比刚刚的那只猫。

        男子并没有多言，只是从容地站起身来缓缓向她走去。

        望着近在咫尺的老师，铃岚不自觉地低下头，现在的她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只因那句话一直回荡在她的耳边。

        铃岚，这就是你当年所谓的老师教你的东西吗？！

        是在这片枫叶林，炎吟大声质问她的声音。

        她顿时觉得一阵刺痛，好像有一根针在深深扎着她的脑袋，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她放弃了思考。

        “岚？”

        老师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铃岚神情慌张地抬起头，无意识中与那双眼睛对视上。

        墨紫色的瞳眸深不见底，她想移开视线，身体却无法照做，老师的气魄让她无法抗拒，只能呆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人的情感最先流露出的就是眼睛，因此双眼是无法欺骗人的，他在她的眼中看出了动摇和畏惧。

        她在害怕他，不同于从前教学严厉的害怕，而是身体本能地在发抖，她的情感被尽收眼底。

        “岚，为什么要流露出这样的破绽？”他轻轻抬起手抚慰着她，温暖的手通过脸颊传到了她的心中，此时她内心的寒冷终于被驱散了一点。

        铃岚放弃了表面的伪装，一下子扑进老师的怀中，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不愿松开。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不应该把真实的情感流露出来，这是老师一直教她的，因为如果这样在往后的每一场战斗中都是致命的存在。

        武器是冰冷的，战斗是残酷的，而情感是最应该被抛弃，否则就是把自己的弱点完美地呈现在敌人的面前。

        可是现在，就只是现在，让她在老师的面前做回一次真实的自我。

        “抱歉，老师。”

        她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老师了。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将她推开反而任凭她这样抱着，直到心情有所缓和的她主动松开手。

        铃岚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将今日枫叶林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的老师。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完全不是炎吟的对手，她太弱了，不论灵力、还是心理。

        风絮幻化在空中，满天飘舞的白绒轻盈、飘逸，不受任何物体的阻拦。

        铃岚张开双手，风灵汇聚于她的手心，瞬间无数的白绒凝聚于此，刹那间白绒消散，一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蒲公英漂浮在空中。

        可是她的神情并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神情哀伤道，“抱歉老师，我到现在依旧没有突破风灵，像这样幻化而成的风絮也会很快消散。”

        话音刚落，方才形成的蒲公英就随风散去。

        看着散去的蒲公英，他的眼里多了一丝城府。

        “无妨，无需急于一时，况且我也相信你会突破这道屏障，与过去自我了断，成为全新的你。”

        老师的话语让她本就沉重的内心，一下子减轻了不少，被依赖的人所信任这种感觉让她重新拾起了自己的面具。

        戴上去，别拿下。

        抬头望着已经快要天亮的天空，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柔情似水地笑着：

        “回去休息吧，有什么等你养好了状态再说。”

        一听到老师这样说，铃岚也只能点点头，她望了一眼这残败的枫叶林，转身便悄悄离去。

        等到她走后，他有点体力不支地坐在了一旁的巨石上，捂着胸口的位置一直在隐约作疼，即使用灵力压制也没有多大效果。

        真是没想到药竹那家伙看似弱不禁风，出起手来居然这么狠。

        回想起那晚的经历，发生的画面都历历在心。

        不就是血滴子的配方，药竹居然为了那个大大和我出手，搞得我们现在两败俱伤，真是不明白他那根死脑筋在想着什么。

        不过，听闻他收下了一个徒弟，虽然没有从他嘴里撬出来，但那时谈到铃岚的事情他一秒的动容，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还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当初铃岚身边，那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居然是火灵，要是自己下手早一点也就没药竹什么事了。”

        他不由冷哼一声，望着曾经黑葛城的方向，面容透露着不悦。

        那一晚的大火将整个黑葛城都埋葬，可他因身体的原因并不能及时赶到，导致了他们不可弥补的损失。

        “药竹，你和你的徒弟还真是我路上的绊脚石。”

        不过也罢了，棋盘落子怎么可能有悔恨之意，一步错步步错。

        谁赢谁输，谁又能决定得了，但他知道这盘棋，药竹已经无子可下，而他手里的棋子可是有关键的一颗黑棋。

        正走在回去路上的铃岚，被一阵风声止住了脚步。

        她听到了风里的哭嚎，并不来自于人，而正是身边的这一棵棵枫树，“为什么？”

        这么多年来她又重新听到了风的声音，她显然还没适应往后倒退了几步。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又让她重新听到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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