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死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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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送走了千机门一行人后回到庄中,周智远便从妻子那里听说了周延之跟乔君又不知为何隔了八丈远,两人一句话也不说。小孩子闹别扭的事他本未放在心上,只是夜间儿子来找他所说之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生气归生气,周延之倒也明白齐暮雨行踪诡异,多半别有所图。因此便将此事告知父亲,但不知为何,他隐去了乔君那一段,只说是自己在未销馆附近发现的齐暮雨。
听儿子这么一说,周智远立刻反应过来,心想郑畴这老小子多半是心怀鬼胎才急着要走。
周延之见父亲陷入沉思,便问道:“爹,您不是说过未销馆里藏着许多名贵的兵器吗?难道说千机门的人也在打它们的主意?他们眼皮子真浅。”
听闻此言,周智远才展颜一笑,拍着周延之的肩膀道:“管他们打的什么鬼主意,咱们行得端坐得正,又有真本事傍身,不怕他们!你若想知道未销馆中放的东西,还须勤练功夫,等到能在我手下过百招之时,自然就能进去看了。”
一番话说得周延之热血沸腾,自小父亲就对他说过,未销馆中放着扶稷山庄历代庄主从各处搜集的贵重武器,一般人轻易进去不得。但他爹也曾许诺过,只要有一日周延之能在他手下走过一百招而不败退,就能自由出入未销馆。
周延之眼睛闪闪发亮:“爹,您等着瞧吧,很快我就能进到未销馆中了!”
看着儿子兴致勃勃地离开,周智远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当他还在周延之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单纯。
未销馆也曾是他少年时代努力的目标,可后来有一日,终于能够跟着他的父亲进入那个神秘的地方后,他才知道自己从那一日起就背负起怎样沉重的责任。
这个看起来坚强而开明的汉子少有的感到一丝软弱,他只希望儿子走进未销馆的日子能够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寂静的书房中只有烛火哔剥声,周智远转过身看着墙上的一副山水画,自言自语:“雷之章,雷之章你于我们周家究竟是吉还是凶?”
庄中的少年弟子们自然不明白他们庄主内心的苦闷,依然每日井然有序地做着日课,希冀着在明年试炼中能够被选为入门弟子。
深秋时节,天亮的要晚许多,但仍有勤奋的弟子早早便来到了练武场,其中自然有每日雷打不动赶早来的乔君。
不过今日的她要更为孤独,因为好不容易找来的师父周延之从那日吵架之后便再也不理她了。
她本就天赋平平,原本有周延之这么个灵慧之人在旁提点,还能少走许多弯路,这些日子也颇有进益。现下自己练起来,又顿觉吃力许多。更何况她因为惹恼了周延之,心里乱成一团麻,也根本没法专心致志地练剑。
过了半个时辰,太阳高升,众弟子也大多到齐。乔君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周延之。
周智迁也到了,众人集合起来在他眼皮底下一齐练早课。又过了半个时辰,唐显、汪若华和周延之三人才姗姗来迟。
一贯严厉的周智迁并未发作,只是对他们点点头,便由他们加入众弟子之中。乔君本看到众人艳羡的目光,才想起来这三人作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已经开始练习扶稷山庄的独门内功了,故此每日早课须抽出一个时辰专门修习内功。
扶稷山庄的独门内功分为《镕金》、《琢玉》上下两部,门下弟子功夫进益到一定境界者,皆可修习《镕金》。而《琢玉》则是周家世代不外传之内功,小辈里大约也只有周延之练得。
即便如此,若能将《镕金》学到手,再与清溪剑法融会贯通,便足可做个名动一方的大侠了。
乔君望着周延之和汪若华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渴望的叹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够通过入内门试炼。
早课结束后一整天,周延之都跟唐显和陆珩混在一处,他这次是被气着了,过了一夜想起乔君有秘密,还对他百般隐瞒,他心里就气鼓鼓的。
直到日落西山,周智迁解散了众位弟子。周延之自然看到乔君满脸歉意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他自顾自地收好剑,扭头便去寻唐显他们了。
夜深了,萧瑟秋风吹的西苑里树叶哗哗作响,中间夹杂着木头击打声。
乔君用木块和杂草做了个靶子立在小院里,从傍晚便一直在练剑。她既然不能灵光一现,也只得勤能补拙。
越练越心焦,越心焦便越没有章法。怎么就不能如设想中的那般出剑如闪电,又轻又快又稳?
不知对着靶子挥了多少次剑,乔君只觉汗水浸透了自己的衣裳。仰头望去,一轮明月如玉玦挂在空中,乔君第一次有了不顾一切逃到南海去寻爹娘的想法。
虽然在他们那里自己也只能得到冷脸,那也比让周庄主、沈夫人还有周延之对她失望要强。
乔君鼻尖一阵发酸,赶忙低头骂了自己一句,拖着木剑颓丧地回了房。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起来,便觉得自己浑身发热,似是着了风寒。
她一开始也不以为意,自去问了山庄里的郎中寻了帖祛风寒的药,煮了喝下去,自以为睡一觉便好了。却没成想,当夜睡下之后,乔君竟陷入了昏迷之中。
一开始察觉不对的是汪若华,她终究还是细心,一天下来没见着乔君,只当她是心中难过没有出门,晚上便约了曹珍和陆绣绣去宽慰她。进了门才发现乔君浑身冰冷,脸色雪白,嘴唇发青,整个人在昏睡之中,根本叫不醒。
汪若华连忙将此事报之周智远夫妇,夫妻二人赶忙带着郎中来到西苑探查乔君的情况。郎中把着她的脉听了半天,冷汗直流,一边摇头一边说瞧不出是怎么回事。
周智远皱着眉头,一连串地唤人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来。
沈娴轻轻拉了拉丈夫的手,她知道此刻周智远心中必是自责的。好友逃亡前将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托付给他,谁知不出两年,武功没成,竟然还病到了生死边缘。
沈娴一面摩挲着丈夫的后背,一面轻轻叹了口气,乔君这孩子怎就如此命薄?愿上天垂怜,给她留一丝生机。
正乱着套,一个蓝衣少年飞也似的冲进房。周延之白日里随几个同门骑马出了城,刚一回庄便听众人说乔君病得极重,只怕是不行了。他登时便撇下众人,自顾自地向西苑冲过来。
一看床上面如白纸的乔君,周延之的心都沉了下去,他忙问沈娴:“娘,她这是得了什么病?”
沈娴轻声道:“一开始看着就像是风寒,也不知怎得就虚弱至此,竟至于昏迷。方才咱们冯大夫给瞧了,却也瞧不出什么。”
周延之没说话,只是盯着乔君看。然后他突然上前,伸出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和手背,又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脸颊,像是在探听她的呼吸声。
然后,周延之直起身子,眉头紧皱,拳头也捏得紧紧的。
看着这一幕,沈娴心里也止不住的伤心。纵然她以前总觉得乔君这姑娘与自家儿子不相配,总想着能取消与乔家的婚约。可抛开这一点,乔君也不过是个性格老实的可怜姑娘,她从没想过这孩子会有夭折的可能。
想到这里,沈娴内心有些发冷,不由自主地靠向自己的丈夫。
这时,周智远派出去的人又找来城中一位名医。此人给乔君把了半日脉,却直摇头,把周智远急得赶忙问他如何。
这医生叹了口气,说脉象微弱,看五官四肢,只怕是不成了,还让周智远给乔君预备后事。
此人已是将东城成名多年的大夫,见他都这样说,饶是周智远这样的汉子,也如脱力一般坐在了椅子上,内心满是对老友的愧疚,不知有朝一日该如何面对他。
在旁边一直默然听着的周延之却梗着脖子道:“你治不好人也别在这说些丧气话,江东城这么大,我们总能找到个会治病的郎中。”
这位大夫早见过人间百态,只以为是他们都是受不了亲人离世,也不争辩,诊费也不要便匆匆告辞。
周智远沉默片刻,便继续加派人手到城里各处搜寻郎中,一面找亲信弟子往附近的几个大城寻名医。
周延之也骑上马冲出山庄,方才在那间房子里,看着往日总是眼巴巴跟在自己身后的乔君危在旦夕,苦闷几乎席卷了他的内心。
乔君总是那么弱,又那么笨拙。但周延之的心中早就不知不觉间认定了,他们家总能庇护乔君一辈子,否则还有谁能保护这个柔弱的女孩?可是别说一辈子了,乔君来了不过一年,就要死在扶稷山庄,这怎么行!
说来也巧,正当周延之焦急如焚地在城中大街小巷寻找郎中之时,两位贵客敲响了扶稷山庄的大门。
周智远终究还要看顾庄中大小事情,半路便被人唤走,沈娴还守着乔君。伸手抹了抹小姑娘冷冰冰的额头,一面悄悄用手帕擦了擦眼睛。
有仆妇上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沈娴连忙站起来,嘱咐众人看好乔君,便匆匆往正厅迎客。
等沈娴到的时候,周智远正坐在上首,在他对面是一位端庄的夫人带着一个少女。看到沈娴到来,二人站起来齐齐向前。
纵然满心愁绪,看到来者,沈娴也少不得露出喜悦之情,上去牵着那位夫人的手:“卫姐姐,怎得今日赏脸来我们这了?几年未见,叫我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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