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闺女曾经也问过她要不要改名字，阿江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丝心动。

        要说阿江活了几十年，没有因为名字受到歧视和影响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相比起闺女很早就有意识到自己的名字不好，会生气，会表达自己的抗拒。

        阿江小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傻傻呆呆的，父母都是文盲，整个村子里识字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高小就是高学历了。

        她更没有接受过启蒙教育，连自己的名字意思不好都不知道，显得人特别傻，特别迟钝。

        小学上了三年级就休学回家带弟弟妹妹，一直到最小的弟弟3岁才回学校继续读了小学，初中也只断断续续读了一年就辍学了，被家里安排进了服装厂，打工赚钱补贴家用了。

        别人16岁初中毕业，她16岁才读初一。

        后来，她一直在镇上服装厂从16岁做到22岁，结了婚，怀了闺女。

        后来丧夫改嫁，在家照顾两个孩子，孩子长大之后去海城做保姆。

        她的年龄和生活轨迹一直让她远离那些歧视和异样眼光。

        所以，在闺女提议可以跟她一起改名字后的那一丝丝心动，也被担心给闺女改名可能带来额外的困难而打消了。

        往事一幕幕闪过，仿如隔世，却又历历在目。

        阿江俯身亲了亲闺女激动的红扑扑的小脸，心里默默对闺女说：“这一次，妈妈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苦。”

        她又带着闺女选了几个名字，

        畅，诺，夏，樱，颖，舒，馨

        她给闺女解释了这几个字的寓意，这次闺女没有需要抓阄，直接选了樱字。

        “妈妈，我喜欢小樱，妈妈以后我就跟小樱用一个名字了！”闺女高兴的从被窝里蹦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闺女小时候喜欢看动画片和图画书，小樱是《魔卡少女樱》里的小女主角木之本樱。

        虽然她从闺女五岁开始就教闺女数数认字，讲一些童话故事，背一些简单的古诗，不过她从没有带闺女看过漫画书。

        她不喜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她也没机会接触到漫画书。

        闺女喜欢上看漫画书，还是她妹妹影响的。

        阿江看见闺女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快乐模样，也笑了起来。

        她没想到闺女没有选‘畅’，这是上辈子闺女自己改的名字。

        2002年的闺女还只是一个6岁的孩子，只是本能地不喜欢马牵娣这个名字。

        闺女还没有经历过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次又一次因为名字被人歧视和同情。

        伤害还只是那么一点点·····点点。

        从马畅变成了黎樱，真正的改名换姓了。

        没有了近二十年的辛酸改名路，闺女一定会很幸福的过这一生。

        第二天，凌晨四点半，公鸡还没叫头一遍，闹钟响了，阿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今天要带着闺女去公安局改名字，要步行到镇上才能搭车去县城。

        她穿上衣柜里唯一一件羽绒服，大红色，直筒长款，从脚踝一直包裹住脑袋，厚厚的棉裤，棉靴子。

        头发扎成低马尾，洗了脸刷了牙，擦了唯一一灌护肤品，雅霜。

        然后将黎樱小朋友从被子里挖出来，也给她穿上唯一的一件黄色羽绒服，也是能把整个小身子包进去的款式。

        今天是黎樱小朋友第一次以新身份去见小姨。

        所以，小樱妈妈今天花了五分钟给呼呼大睡的小樱疏了一个鱼骨辫丸子头，

        洗了脸，擦了宝宝霜，套上手套，带上羽绒服的帽子，再用大围巾裹几圈，确保只露出一个眼睛，严严实实不会被风吹到。

        “妈妈······”小樱还是被折腾醒了，她揉揉眼睛，睡眼惺忪地喊人。

        “妈妈在呢，宝宝睡吧，等下妈妈带你去县里找小姨啊。”

        小樱头一仰，又睡了过去。

        阿江也给自己来了个同款蒙面造型，最后用一根长布条将闺女捆在背上。

        带上家里所有贵重物品。

        昨晚闺女睡着之后她清点过。

        一张4万块钱的存折，整现金有3500块钱，还有零钱185块。

        这是家里所有的家当，一共43685块。

        上辈子这些钱在她住院的时候，全部被婆婆以付医药费和替马建波办丧事拿走了。

        等她回家休养的时候，真算得上是身无分文，连买红糖的钱都是跟妹妹借的。

        最后，马建强背着婆婆给她塞了1000块钱。

        那个时候，她是很感激马建强的，大伯子为了自己家里东奔西走，千里之外接丈夫回家，操办丧事，医院里忙里忙外，借钱给她养身体，婆婆指桑骂槐的时候劝婆婆讲文明······

        ······不去评选年度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都是屈才！

        她将3500包在小钱包里跟存折放在秋衣口袋里，185块钱和身份证，户口本一起放在羽绒服内口袋里。

        拎起昨晚收拾好的行李包，轻手轻脚地开门，关门，锁门。

        然后将昨晚写好的纸条塞进堂屋的门缝里。

        打开院子门的木插销，拎起柴堆旁的柴刀，背着熟睡的闺女走进了黑夜的寒风中。

        幸好今天风声大，东厢房和堂屋里熟睡的三人没有听到她的动静。

        冬天凌晨5点的村庄，就像是被墨汁浸透了一样，一片漆黑。

        阿江不是不害怕的，毕竟两辈子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夜路。

        不过，她不是孤单的一个人，趴在背上的闺女陪着她一起，给予她往前迈步的勇气。

        村子到镇上两公里，她只用了20分钟，到达候车站的时候，她一路紧紧握着柴刀的手上全是汗水。

        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报纸，把柴刀裹好，重新放进行李包里。

        镇上到县里最早的一班车是5点半发车，她到的时间刚刚好。

        上了车，阿江只想说，现在的村县客车是真破啊。

        不知道是被报废过几次的破车，蓝黑彩条车身已经掉漆，座椅没一个是完好的。

        红色黑相间的的皮子掉了一大半，车子里一股浓烈的陈年老汽油味。

        冬天天冷，时间还早的原因，车上人不多，稀稀疏疏地坐了三分之一。

        她找了靠前面的两个空位，将闺女从背上解下来，小樱还没睡醒让她坐在靠窗的位子。

        她将行李包放在闺女脚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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