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断臂

“对不起师尊，徒儿失控了，对不起…”

        许鹤卿无语，被搞到几近瘫痪的人是他，痛的人也是他，林止衣哭什么？

        哭就算了，能不能先起开？

        雨霁已经沉寂，就在方才他提出重来一世的想法时，雨霁认真道：“你觉得小变态会主动跟大变态说这事吗？”

        许鹤卿左右思考一番，按照谢惊澜那个病态的占有欲，林止衣应该不敢。

        “那就瞒着吧，能多活几天算几天，重来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可能死得更惨。

        许鹤卿直勾勾望着林止衣，望得林止衣心中发怵。“师尊？”

        “尊上会杀了我。”

        林止衣显得慌乱无措，又不肯放过许鹤卿，他哽咽着道：“不会的师尊，徒儿会护着师尊。”

        许鹤卿只是浅笑，主动送上腰，双臂勾上林止衣脖子。“不要告诉他好不好？不然我们俩都没好果子吃。”

        许鹤卿第一次在林止衣面前服软，微肿的唇像是被洇了半挂红霞的血，格外诱人心魄。

        林止衣霎时心如擂鼓，被勾了魂一般痴痴道：“好…师…师尊，不说…”

        只是许鹤卿到底太过虚弱，没过多久便再次昏迷过去。

        喘息渐无，房间归于平静，只有半空中丝丝缕缕的气味告知来人，方才房中经历过什么。

        林止衣愧疚地守在床前，不曾抬眼望谢惊澜，轻声道：“其实你看，师尊愿意。”

        谢惊澜狐疑不定看着那白皙小脸好一会，讥讽道：“若不是怕本尊，他怎会愿意？”

        林止衣想说什么，嗫嚅半响，最终一个字也没出口，他绝望地发现，谢惊澜说的是事实，师尊怕他才委身于他。

        他轻捧起许鹤卿纤手，十指相扣。

        谢惊澜道：“自作多情是最无用的东西。”随后意欲揽抱许鹤卿，将人带走。

        林止衣止住他，“师尊身子很差，留在这，我来照顾他。”

        谢惊澜并未回应，恰一触碰到许鹤卿，便被一道法力震开。

        他脸色骤然一变，仿佛蒙上一层冰霜，“本尊允你碰他已是莫大恩赐，别贪得无厌。”

        林止衣却说：“我允你折辱师尊亦是莫大退让，勿得寸进尺。”

        谢惊澜用着近乎残忍的语气道：“折辱？是谁？谢惊澜还是林止衣？”

        林止衣脸色苍白几分。

        “你不会真以为你是林止衣了？”

        话音一出，林止衣赫然站起身，又听得谢惊澜道：“收起你那些不堪一用的把戏，你以为本尊选了他，他便会改变态度交付真心？不过是痴人做梦。”

        林止衣无法阻止谢惊澜将人带走，怔怔站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

        “奚蠡。”

        一名面着鬼面獠牙面具之人瞬间出现，“大公子有何吩咐。”

        “召集五魔将，九护法，我有要事相商。”

        大殿上，林止衣一身雪白长袍曳地，整齐的铺散地面，夜明珠的光罩在衣摆上，被银线绣出的云纹折射出浅淡光晕，宛如一只开屏的白孔雀，美得不可方物。

        下方两侧五位魔将皆已落座，九护法则在其下方恭敬站着，林止衣打量着他们，缓慢坐上主位。

        众人心中一惊，大公子仅仅是挂着个头衔，虽说地位高，可也是徒有空名。他们给他几分薄面敬他一分也是迫于尊上威慑，他怎么敢？

        那位置向来只能一人坐。

        十煞不动声色扫过众人阴晴不定的脸色，笑眯眯道：“大公子，听闻您有要事，是否跟尊上有关？”

        他们不曾见过大公子出手，故此众人皆以为大公子只是一株菟丝草，依靠谢惊澜狐假虎威，心里多少不服气。

        但祝浮玉曾提醒过他，“切勿低估大公子。”

        林止衣慢慢道：“前两日，一批修士闯入魔界，各位可知？”

        众人更是一惊。

        “魔界之中重重把守，岂会让那等牛鼻子老道有机可乘？”

        “有人擅闯魔界，我们怎会不知？”

        “大公子可抓到人了？”十煞没有否认林止衣所说。

        当即有人发出嗤鼻之音，“十妖  ，你什么意思，莫不是在说吾手下之人皆是废物？”说话之人身高约有两丈，仿若巨人，他便是四魔将之一屠干。

        十妖注意到上方之人神色淡淡，好似雪中月华，世间一切都入不得他眼。不得不说，这身皮囊实在极美，也难怪众人会认为他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货色。

        十妖收起旖旎心思，邪笑道：“大公子？”

        见十妖并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屠干无名火起，怒喝一声，忘了尊卑冲林止衣道：“大公子，  你所抓到之人呢？”

        “杀了。”

        屠干狐疑道：“死无对证？”

        林止衣轻飘飘道：“我今日来  ，并非为了追责，只是告知一事。”

        凶冥接话，略有些不耐烦，“何事  ？”

        林止衣仍是平淡的样子，“灵霄，你们动不得。”

        众人纷纷惊诧，灵霄？便是云岚宗破之后，被尊上所囚养的玩物？

        堂堂云岚宗长老，也算修真界中一等一的人物，竟一朝沦为尊上脔宠，对各大门派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可与他们又有何关系？

        “祝魔，你说呢？”

        十妖立刻看向祝浮玉，从一开始，她便从未吭声。

        林止衣此时也平静得近乎诡异，似乎极有耐心地等待。

        祝浮玉谨慎低微道：“禀大公子，属下认为当是结界出现缝隙。”

        屠干呵道：“一派胡言，吾镇守魔界多年，从未有过结界被破之事！”

        “允你说话了吗？”

        屠干愕然，随即阴寒神色，原本魔界中唯有四魔之主，平日里谁也看不上谁。

        后来杀出一个谢惊澜，修为可怖到无人得知的地步，强行将这一群各怀鬼胎之辈纳入麾下。

        魔界中向来推强，屠干亦输得心服口服，但林止衣什么东西，竟敢对他如此说话？

        屠干心中不快，转而一想到尊上杀人的手段，硬生生忍下这口气。

        忽而祝浮玉被无形束缚半空中，涨出青筋的额头十分狰狞。强劲的压迫感如泄洪一般席卷整个大殿，屠干心中大骇，这股威压竟是连他都要怵几分！

        十妖极快道：“大公子，手下留情。”

        祝浮玉亦是艰难喘息道：“大公子…为何？”

        在场之众人见到这一幕，无一不骇。祝浮玉乃第五魔将，竟在林止衣手中垂死挣扎，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林止衣神色如常，不愠不怒，声线清冽。“潜谋于无形，常胜于不争不费，可你非这块料。”

        祝浮玉咯噔一下，脸色霎时苍白，随即慌乱求饶：“大公子…属下…知错！”

        “大公子，祝魔忠心侍奉尊上多年，其中定是有何误会。”

        眼见林止衣未有收手的样子，十妖道。尊上两年前才突然在魔界中出手，何谓多年，十妖如此说只不过当初谢惊澜横空现世时，祝浮玉乃第一批跟随其左右之人。

        林止衣别有深意看着十妖，道：“我倒是忘恩负义了？”

        “属下不敢。”

        轰的一声，祝浮玉被无情摔于地面，地缝裂开，碎出数片。

        “咳…咳…啊！！！”

        一时间，殿中只有祝浮玉凄惨的叫声，只见她抱着断臂，血流如注。

        林止衣起身，从祝浮玉身侧走过，“若再发生此事，杀无赦。”

        待得林止衣离开后，众人方才回神，皆极力压制住心中惊恐。

        屠干、凶冥、封赤三位魔将互看一眼，不显山不露水，好似只是看了一场戏而已。

        祝浮玉掩下狠戾的神色，拾起断臂，翻出的血肉模糊不堪，她咬着牙试图强接回去。

        可林止衣有心要她断臂，于是这截臂她是无论如何也接不回去。

        大殿一事，很快在魔界中传开，谢惊澜的寝殿玄月殿又换了一批新侍女。

        但许鹤卿不知祝浮玉一事，因为新侍女全被抽了魂，被炼制成为名副其实的傀儡人偶。

        许鹤卿左右观察傀儡，与常人无异，只是眼神如同死木。

        雨霁凉凉道：“你知不知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一个猥琐变态男？”

        许鹤卿嘿嘿一笑，“是这样吗？”

        雨霁：“…”越看越猥琐！

        许鹤卿忽而剧烈咳嗽起来，脸颊因咳嗽憋出红晕，唇色却极其惨白。他虚虚倒回床上，一边侍女仍在跪地高举药碗。

        雨霁道：“快喝了吧你！”

        许鹤卿缓缓平复下来，但无动于衷，方才勉强支起身子已费了很大力，现在爬不起来了。

        傀儡无神智，并不扶他。许鹤卿只能转动眼珠子，一边跟雨霁说：“没力气了。”

        “我看你这样子，活过一个月也没啥用啊，明儿你就喜提病死鬼。”

        可谢惊澜会让他死吗？

        想曹cao曹cao就到，谢惊澜踏步进来，居高临下望着许鹤卿，语气低沉，“不肯喝？”

        许鹤卿无力抓住谢惊澜一角衣袍，“澜儿…为师没力了。”

        纤细青白的指节映在玄色袍上，仿若出淤泥的莲，洁白无瑕。

        谢惊澜盯着傀儡一会，随即一把黑火将其燃烧殆尽。“无用的东西。”

        他坐于床边扶起许鹤卿，端过碗来。动作柔缓温和，却让许鹤卿恐惧。

        恐惧中，不知为何掺杂一点熟稔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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