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噩梦

赵凌确实天资聪慧，这份聪慧不单是体现在他的学习能力上，动手能力一样很强。
  小川领着他到工位上演示了一遍需要做的活儿，赵凌看过就上手，居然也能复刻个七七八八。
  他们的工作主要就是将那些废弃的塑料品投入熔炉烧制，再重新塑形。
  工作时是全程徒手的，没有防护服，也没有防护面罩。刺鼻的气味不断的钻入体内，尽管赵凌有意控制呼吸也免不了吸入。
  而且一旦动作慢下来，负责看管的人就会劈头盖脸一顿打骂。
  每条生产线上有三个马仔看管，不过在这里他们不叫马仔，叫组长，赵凌看到其中就有沙子。
  对于新来的人，组长们总是会格外的关照，赵凌身后站了两个人，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动作，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抽他鞭子的机会。
  赵凌知道这并不是针对他，而是所谓的磨炼，不管他是否做得好，也少不了挨抽，他们要的是在赵凌脸上看到恐惧瑟缩和认命。
  赵凌因为打开熔管充气泵的动作慢了点，背上就猝不及防被抽了两鞭子。
  下手的人毫不留情，火辣辣的疼痛一瞬间侵袭，赵凌本能的转身就要擒拿马仔。
  但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收了手，将手刀改为挡在头上，缩着脖子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马仔因为赵凌凛厉的眼神心头一跳，可看到赵凌不是要反抗后，他立马恼羞成怒，扬手更加用力一鞭子下去。
  鞭子的破空声响起，一声脆响后赵凌原地蹲下抱住了头，发出半真半假的痛呼声。
  疼是真的疼，毕竟这些人不会手下留情。
  也幸亏这是冬日赵凌穿得厚，他校服里是含绒量很高的羽绒服，也还是替他泄去了一些力道。
  一旁的小川面露不忍，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住，可他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如果他帮忙，只会让赵凌被打的更惨。
  生产线上其他人仿佛看不见这一幕，仍然麻木的做着自己手上的活儿。
  “这可不是一般地方，偷奸耍滑的老子就把你们拆了卖，一样能值钱。”
  马仔恶狠狠的用鞭柄戳着赵凌的头，压低声音威胁道。
  他说的“拆了卖”赵凌立马意识到了是什么意思，他心下一沉，看来这个地方也涉及人口器官的买卖。
  挨了打之后，赵凌仿佛是真的害怕了，他表情惊惶，动作却很快，身后的马仔看了得意的笑了笑。
  一直到十一点，马仔才吹响哨子通知下班。
  小川扶着赵凌往外走，身边不少人垂头丧脑的，下班对他们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从厂房回宿舍的路程，赵凌压着身上的痛意观察周围环境，可天太黑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回到宿舍，其他人已经都到了。
  小川将赵凌扶坐在椅子上，然后从自己枕头底下翻出一瓶药，在赵凌面前比划几下，示意他脱下衣服自己好帮他上药。
  赵凌动了动肩胛骨，痛的低哼一声，但还是摇着头婉拒了小川的好意。
  “嘶……没事儿，不用擦药。”
  这寝室里可不止两人，赵凌现在防备心很重。
  小川劝不动也就无奈的将药塞进了他手里，赵凌没拒绝。
  “我想上个洗手间。”
  拿着药，赵凌看着小川说道。
  小川点点头，然后带着赵凌出门左转，走到了走廊尽头。
  拐角一扇木门上写着【厕所】两个字。
  鼻尖的恶臭味让赵凌眉心蹙紧，他意识到这儿几乎都是男人，而这些人连温饱都难以保证，哪里还会管什么卫生呢？
  看到赵凌满脸写着拒绝，小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了个捂鼻子的动作。
  赵凌无奈，只得屏住呼吸走了进去。
  三分钟都不到赵凌就铁青着脸出来了。
  小川很理解，他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
  两人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回到宿舍就开始睡觉，小川拿了纸笔和赵凌在走廊上聊天。
  看着身边满脸冰霜的少年，小川同情又难免有一丝开心，他知道这样的心态是不对的。但在赵凌来之前，他承受了太久的孤独恐惧。
  小川在这里年纪算小的，别人都认命了他却还抱有希望。但因为长得好，还要承受更肮脏的窥视，可在发现自己的身体情况后，小川几乎也变成了等死的心态。
  小川念过书，知道每天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被压榨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营养不良都是小事，那些呼入的有害气体会让肺部慢慢坏死。
  小川亲眼看到有人倒下，而那些马仔不会管他们死活，只需要把人拉出去埋了就行，因为他们这些人不能见光。
  有的人是逃犯，被黑吃黑送到这里。有的是被仇家拐卖，还有的是刚来不久，外面还在疯狂寻找的。
  赵凌和小川都属于第三种，他们的家人和警察没有放弃寻找，所以短时间内，马仔会严格的监控他们。
  赵凌竭力忽略背上的疼痛，看着黑漆漆的林子沉默不语。
  小川将小本子递到赵凌眼前，在门内微弱灯光的照应下，赵凌辨认着。
  【出不去的。】
  对上赵凌的眼神，小川幽深的瞳孔里一片了然，他知道赵凌不会认命，毕竟他刚到这里的时候也反抗过。
  赵凌没有和小川争辩，赵凌看得出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孩子并非是在泼他凉水，而是不想让他受更多的伤害。
  见赵凌不为所动，小川收回小本子继续写。
  【他们会打死你。】
  楼道里只有他们两个，赵凌回头看了一眼半关的房门，压低声音道：
  “这儿死过人吗？”
  小川瞳孔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惊骇的回忆。
  半晌他才缓缓点头。
  那是一年前的事，死的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是越狱的逃犯，做过几年了身体本就亏空，被骗到这里后反抗很激烈，挨了好几顿打，又被强制上工，不到一个月人就不行了。
  当时人就倒在小川对面，那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他目睹男人痛苦抽搐的手脚慢慢变得僵直，眼球胀鼓鼓的，好像要脱眶而出，直到死，男人的眼睛都还直勾勾的瞪着天花板。
  那天之后，小川连着做了很久的噩梦，他脑海里不断回想马仔满不在乎将尸体拖走的场景，梦里他似乎也变成了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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