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经历了颜君遥心事的我，对二人态度逐渐微妙起来。虽然霍师姐与我更亲，但一想到她居然能对颜君遥说出那样的狠话，我便很生气。孤星也好命硬也罢，就算老天爷真的该死，或是颜君遥真的该死，也不该由霍师姐来把这份命运的痛楚重新施加予她。无法原谅，杀了便是。有什么必要去揭她心中最痛苦最无助的伤疤呢？是魂灵受了苦痛，便要以牙还牙吗？霍师姐？

        真相未出，便亲手将她心中的生机揉碎。无论她错与未错，今后都不能再坦然地生活了。

        难怪颜君遥会说：「怎么不怪你？」

        真希望她在梦里把不懂事的霍师姐好好教训一顿。

        外边一刻，梦里一年。我难过地心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强行叫醒颜君遥呢？谁知道她又无辜地听了那剐心话多少次。

        老道来了。

        他将我们支出去，似乎是要问霍师姐一些严肃的问题。趁着这个机会，我偷偷向黄师姐打听霍师姐在江湖游历时的细节。

        可黄师姐却茫然答道：“我不知道呀？小师妹，你别看霍彤一天天那样，其实她心里有很多事，但谁都听不见她说一句。”

        半刻后，霍师姐独自出来了。

        她看见我们，张了张嘴，哑声问：“有水吗——”还未说完，突然一个男子闪身进屋来。那满背花纹，披头散发，正是许久不见的丐帮少长老，洪英俊。

        洪英俊抱一筐梨子，语气十分激动：“霍姑娘！来吃梨！润润肺。”他把一个好大的梨轻轻放到霍师姐手里。又说：“哎哟，没想到小爷我一来，霍姑娘就醒了，难道这就是心灵感应吗！”

        “喂……”八师姐有话要说，却又被他抢先一步：“霍姑娘！没想我们的爱情发展的如此迅速。也不知，霍姑娘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呢？”

        什么？这个洪英俊，这就开始为孩子谋打算了？

        我大骇。

        而霍师姐竟比我们更惊讶数倍。只见她一下子瞪大了眼，梨也滑落掉到地上。接着往后连退直退，又突然腿软似的往下跌去。幸得被黄师姐扶住。

        洪英俊露出疑惑表情。

        “你！”霍师姐抬眸，我见惊恐在她眼底起伏，“……你什么意思！”她面色很苍白。

        洪英俊道：“霍姑娘为何如此惶恐？难道你不喜欢小孩子？唉，不喜欢也罢，三年抱俩的任务，交给我大哥也成。”

        “啊？……哦。”

        霍师姐如此反应。她慢慢站直了。

        我突然觉得不对。这问答里是否有什么蹊跷？

        正思索揣摩着，忽然，几位师姐的表情变得很诧异。我也跟着诧异。四下一看，见玄色飞鹤袍，鎏金杏叶靴。靴侧正挨着那大梨。我再抬头一看，呀，居然是霍师姐的正牌未婚夫——颜欢大驾光临了。

        颜欢抱着拂尘，面上没有表情。“洪长老，有些事，期望愈大，失望愈大。”他慢慢地说。

        这“有些事”……呵，这“期望”……呵，这“失望”……呵，竟在不言中。好个颜欢，我心想，平日里看着十分随和，关键时候嘲讽起来居然这样有一套。

        真不愧是颜君遥的亲哥。

        可惜颜君遥呢，还未醒来。

        洪英俊面色跟烂橘子一样垮下去。“哦，这不是颜道长嘛。”他话中愠怒分明。

        颜欢拢袖浅笑，并不看他。“洪长老精神颇好。”

        “那是自然，小爷我可是……”洪英俊话不说完，却突然把胳膊一亮，使了劲挤出他那馒头大的肌肉。而后朝颜欢得意笑笑，又侧头过来对霍师姐使使眼色。

        那老道拨开布帘从房中走出，语气不悦：“哪个是来探人的？”

        洪英俊抢在前面：“邱爷爷，我来看霍姑娘的。”

        老道嗤他：“人都起来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

        颜欢这才道：“邱师爷，晚辈来看君遥。”

        老道瞧他一眼，摆摆手，叹气：“她你不用看了。回去吧。至少还得睡两个时辰。”

        我替颜君遥委屈。心想，一定是因为她最痛苦，便也在梦中迷失的最深。可怎么，还不准人来看她？

        颜欢走了。霍师姐也走了——在八师姐和黄师姐的搀扶下——在洪英俊的哄闹中。两个青城女弟子去饭堂吃饭了。我和小萧姑娘则得到了邱老爷爷顺手熬的鸡汤。吃过后，我们二人便听他吩咐，守到颜君遥床边去了。

        和时而痛苦冒汗时而惊神的霍师姐不同，和打翻了被子挠痒痒的易师姐也不同。颜君遥的昏，居然是十分的安稳。她真像是睡着了一般，神色平静，吐息均匀。

        全然看不出她正孤身一人在那撕心裂肺的梦境里哭喊。千遍万遍，满天神佛也不愿救她。

        我问小萧姑娘：“颜君遥有说起过她的过去吗？”

        小萧姑娘思索片刻，道：“有一次，君遥师姐说她曾经很有钱。”

        “曾经有钱？那现在呢？”

        “得益于诸多外债利息，现在更有钱。”

        “……”

        她趴在床边，摇晃着腿。突然有些难过似的，小声支吾道：“君遥师姐这是怎么了呀。”

        我一刹心中有无数话想说，仿佛肚中藏了一只刚脱壳的蝉虫，要把憋了许久的鸣叫声公布于世。但我又颤抖起来，冷，冷极了。我话到嘴边，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蝉也噤了声。那些事情于我而言可以只是一场噩梦，但对颜君遥来说呢？

        于是我终于忍住了没开口。

        擦黑时分，易师姐回来了，后边还跟着个颜欢。

        我惊讶于易师姐会回来。并且更骇人的是，她居然是来探望颜君遥的。

        易师姐简单地问：“没醒过？”

        我们点点头。

        易师姐便转过身去，对颜欢说：“心魔即生根了，那就算是系铃人来帮她解个无数次，都没用的。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成全自己。”说完就走了。

        小萧姑娘在一旁惊讶：“你们易师姐是不是吃了贡品后就被附身了？”

        我心中忐忑。

        易师姐走后，颜欢看起来颇有些失神。他在床边呆坐了片刻，剥出十来颗橘子。我和小萧姑娘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待他把那些橘子规整放好，又盯着看了会，站起身走了。不一会后，带回个霍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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