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四章

皇宫永安宫长乐殿

        这殿中空旷时候是否会有回音，季景熠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动了动陷在软椅中的身子，转而抬头望向殿中的云顶，交错的卯榫结构一层层堆叠至幽暗的深顶处，在那他看不清的最顶端，仿佛是一个吸引万物的深渊陷阱。他眯起眼睛凝视了好久，终于在其中没能看到什么。

        “景熠身体如何？”殿中正位龙椅中一身皇袍的人似是听厌了一众文臣的庸琐言语，打断问道。

        定北王季景熠坐在殿中一侧群臣之后，群臣被突然转换的问题打断后，虽是错愕，也循着这问题朝着身后的定北王望去。

        季景熠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两眉之间的疲惫，便要动身起来作答。

        “不必起身。”龙椅中的文帝沉声道。

        季景熠不再动身，仍将身子陷在软椅中，恹恹地并没有说什么。

        此时龙椅中的皇帝也已乏累，招手让一旁的小太监奉上暖茶润喉，殿中群臣也纷纷将紧绷松下，整顿衣袍。

        今时皇上已到了将满七十岁仗围之年，即将七十大寿的昌顺帝赵浦和，面对着脚下群臣为祝寿之事献策之事却提不起半点兴致。他知道自己已老态尽显，就连靠在这自己已经坐了近二十年的龙椅上也感觉颈背格外僵硬。他前半生历经腥风血雨，事事尽要斗争拼搏，终于才能坐在这里俯瞰一切，掌控着无数的生杀。

        “今天议事就到此吧。”皇帝闭目养神一阵子终于开口道，小太监正要宣退朝，顺帝突然又开口补充说道，“庆寿一事便让太子文建主事，朝事中不再议谈。”

        太子文建，此话一出朝下议论纷纷。

        小太监见顺帝已起身，便急匆匆挥了拂尘，扶着老皇帝下了朝去。

        “丞相，丞相且慢。”左丞相陈砚山刚刚出了殿门，便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唤他，他本没有留步的打算，无奈身后的人三步并两步还是赶到了他的身侧。

        拦住去路的人正是礼部刘垵刘尚书

        “刘尚书。”陈砚山拱手回礼道。

        这刘尚书虽未上了年纪，但体态略微肥胖些，这几步小跑赶上来已是气喘吁吁，他也顾不上行礼，慌忙开口问道，“刚刚皇上命庆寿一事太子主事，可是我听错了什么？”

        陈丞相捋着胡须，并未作答。

        “众人皆知，皇上意欲废太子文建已久，而另立七皇子宗平，今天为何仍委派太子掌管庆寿一事。”刘尚书与陈丞相同为七皇子一派，如今太子异动，自是慌张万分。

        “怪哉，怪哉。”陈丞相抚须道。

        “而今七皇子已至而立之年，此次皇上大寿正是封位的好时机，不废而拥立太子，只有可能册位平王。”刘尚书分析道。

        陈丞相听到此处不禁皱起眉毛，七皇子乃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陈贵妃所出，也是众皇子中年纪最聪颖的一位，从小受宠非常，然而最与陈丞相息息相关之处，而是这陈贵妃正是他——左丞相陈砚山的亲姐姐。

        扶正七皇子为太子自是他最攸关的大事，但太子一派自然也不可小觑。

        若真的如刘尚书所猜测，册封平王，或许就是一生天南海北，倘若不幸被留居京城，纵然是有千般聪颖，也难逃厄运。

        陈砚山正欲说些什么，这时身后不远处有人带笑称呼道：“陈丞相，刘尚书，两位真是兢兢业业，事无巨细，刚刚下了朝就要再商议一番国家大事。”

        听到此两人忙转身行礼躬身道，“培王，旻王。”

        来人正是五皇子赵文理和六皇子赵文祺，两位皇子同年出生，甚是要好，虽已过了三十岁，分别被封了在朝的培王和旻王，而六皇子文祺又与太子文建同为皇后所出，自然均为太子一派。

        “父皇大寿，为此事七弟尽心费力已久，本以为必然是七弟主事。”五皇子故意戏谑道，“谁知最后还是二哥承得了这个福分呐。”

        “二哥必然是万事运筹帷幄之中，岂是你我能够猜到的。”六皇子冲五皇子挤眉弄眼，也跟着说道。

        而一旁的刘尚书已然蜡绿色蔫了脸色。

        “六弟，我们这就前去二哥府上道贺如何？”五皇子提议道，又转向声旁两位重臣，“陈丞相，刘尚书，不如我们结伴同去如何？”

        刘尚书只觉得头脑中一阵缺血，直要就地晕倒。

        “两位王爷说得极是，不如让我俩先行回府上换了这副旧官袍，备上几份薄礼，再前往祝贺。”陈丞相陈砚山放下了捋胡须的手，双手拱手躬身回答道。

        “那岂不是更好。”两位皇子大笑道，“好好好，丞相大人，尚书大人，您二位先行。”

        “两位王爷先行才是。”

        四人相让两次，终于还是两位大臣先退下了。

        六皇子赵文祺见二人走远，扬起一边嘴角冷声讥讽道，“今天父皇这一句话，又要引得朝野上下一阵明争暗斗了。”

        “终是父皇心思难以捉摸。”五皇子赵文理补充道。

        “二哥过往错事虽多，不得人心，但终究是正立太子，”赵文祺叹道，“真是祸福旦夕，二哥却还在府中装病不上朝。”

        此时朝中群臣已几乎全部退出宫去，在五皇子和六皇子之后，只剩下定北王爷季景熠缓慢朝外走去。

        两位皇子虽然对季景熠并无喜欢或厌恶的感觉，但也没有打算与其打招呼，两人并肩阔步便抬脚朝宫外走去。

        “六弟，你觉得我们是否应该将季景熠拉拢一番，他可否助我们一臂之力。”赵文理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季景熠，转头向一旁的赵文琪问道。

        “季景熠他不过是父皇豢养的宠物，这个短命鬼竟让父皇疼爱得要命，何必招惹他，引得其他麻烦。”赵文祺冷哼道。

        “只怕被老七一派拉拢过去。”

        “他既已继封了他父亲的王爷名头，连年胜战又让左丞相陈砚山如今有名无实，依我看七弟一派巴不得他季景熠早点死去，他们盼着快点收复些军政威信。”

        “唉，终是个病痨短命的命数啊。”赵文理摇头叹了一句。

        赵文理和赵文祺两人边聊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将身后的季景熠甩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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