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袒露

“嘶——”
  米桃的手掌常年带着凉意，猛地接触到男子温热的腰背，引得许澄意倒吸一口凉气。
  疼痛的感觉是身体自带的，肌肉不受控地跳动了几下。
  红花油地味道霸道地侵占着整个空间的气息，将许澄意心中不正经的心思驱散的一干二净。
  米桃的动作轻柔中带着力道，听到这声压抑的抽气，手上的动作也放缓了一些。
  “会有些痛，你忍一下。”
  “嗯…”
  许澄意的后背上红了一大片，如果不及时揉出来，日后这一处恐怕都是淤青。
  女孩专注地抹匀，企图将药油揉进对方的肌肤中。
  呼吸间吐出的气息喷到后背时带着阵阵凉意，比少女指尖在他肌肤上划过时带来的感觉更加明显。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静谧的环境中，任何细小的动作、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甚至能感受到米桃用力时稍稍停滞的吸气，以及比平时要长上一秒的呼气。
  虽然没有言语，却又好似胜过了千言万语。
  但许澄意知道，他与她之间的距离相距甚远。那日女孩并没有打开的房门，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样想着，他总觉得红花油的凉意已经渗透进他的心脏，每抽一口气，心尖都凉得发抖。
  没有人说话的空间，有一丝尴尬，许澄意企图寻找话题打破僵局。
  余光瞥见放在茶几上的车钥匙，许澄意突然想到跨年夜自己被甩丢的情形，喉间滚动，出声询问道：
  “你什么时候学会得飙车？”
  话音刚落，后背上的动作明显一滞。
  这项技能如今只有她和许澄意知道，毕竟在外人眼中，米桃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形象，连车都开不稳好似才应该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可，飙车这件事情本来也是因为许澄意。
  米桃想了想，有些事情好像是应该让对方也知道。
  自己也不能白付出，白痛苦。
  既然他想要追，那就也让他一起痛苦好了。
  “三年前。”
  “你去露营失踪那次。”
  许澄意没想到对方真能回答自己的问题，他以为，这次会和从前一样得到女孩沉默的对待。
  似乎是没想到这件事情又是和自己有关，男子微微侧过头，愣神地望向女孩的侧脸，下意识问道：
  “什么？”
  米桃不带一丝情绪地扫了对方一眼，摆正对方的身体，继续往上头抹着红花油。
  “我哥当时手机上绑定的紧急联系人里也有我的号码，出事的时候，我也收到了紧急电话。”
  当年的记忆像泄洪的闸口，一旦开启，汹涌而来——
  三年前的暑假，米桃高中毕业，驾照本刚到手。
  恰好许澄意那几个人约着去登山露营。
  本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却没想到等几人将帐篷搭好，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山体的另一侧被急促迅猛的雨水冲刷到山体滑落，滚落的山石将电线杆都撞倒了。
  本就信号薄弱的山区，再加上意外发生，等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米桃已经联系不到所有人了。
  那个下午，她记得清清楚楚。
  分明是下午三四点的时间，可天色却黑得如夜幕降临，雨水打翻的尘土气息都透着股压抑。
  米桃是唯一一个知道所有人消失时位置的人。
  有她替搜救队提供线索，展开救援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米阳的手表发出急救电话。
  巨大的恐慌从脚底往上蔓延，当时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许澄意也在里面。
  冲向救援队的车子开得又急又不稳当，本就是新手，又是山路，更是下雨天，雨刮器摇到飞起都没法将暴雨的痕迹掩盖。
  好像所有的困难buff都叠加满了。
  晚出发半个小时的米桃将脚下的油门踩到飞起，新拿到手的车子好几处都剐蹭到了栏杆。
  说不怕是假的，但当时的她心里更多的是担忧。
  担忧这群哥哥们会出事。
  最担忧的还是许澄意，她怕以后再也看不见他。
  那样的事情，她连想到，呼吸都会抽痛。
  这些年她做出的所有出格举动好像都是为了许澄意。
  想到这，米桃嘴角的笑意带着自嘲。
  当时的她也以为那段路上的心痛会是顶峰，没想到，那只不过是心碎曲线上的最低转折。
  米桃回忆到这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那股酸胀地感觉强硬的咽了下去。
  “我……你当时不就是去找米阳的吗？”许澄意脑海中闪过几个零星的画面，对这件事情他是有印象的，但是他从来没想过是米桃自己开车找到的他们。
  等他看到米桃的时候，兄妹两个人已经紧紧地抱在一起了。米桃哭骂着对方，米阳却笑着安慰。
  也是从那次之后，所有人都格外羡慕米阳有这样一个好妹妹。
  米桃听到对方这样说，自然也清楚许澄意是怎样以为的。
  事实上也确实是。

  不过改变米桃举动的关键就在于，她第一眼看到许澄意的时候，他的怀里已经抱着白若雪了。
  雷雨声这么大，都没有盖过米桃心碎的响动。
  可能是风雨太大，也可能是油门踩得太用力，她踉跄了几下，随后便将所有的心痛都隐藏在对哥哥们的担忧中，一起发泄了出来。
  “呵……”米桃轻笑了一声，自嘲地说道，“可能吧，我可能就是赶过去找米阳的。”
  说完，将沙发上的外套递交到对方的手中，赶客意味十足。
  许澄意不提这件事还好，她心里还有还对方受伤的歉意；这会儿将当年的委屈重新翻出来，米桃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一眼。
  男子有些意外对方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下意识地接过外套。
  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起了当时的他在干嘛。
  嘴巴慌乱地张开，舌头跟着脑速飞快运转：
  “白若雪她当时脚受伤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许澄意越说声音越轻，具体缘由，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全是朋友的露营聚会，他能带上白若雪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无外乎当时的二人是热恋中的男女朋友。
  说不定那场意外还加固了彼此之间的感情。
  米桃频频点头，示意自己都理解。
  “我都知道的，许澄意，你没有必要解释。”
  “毕竟…再来一次你也会抱住她的，不是吗？”
  相似的画面在那个冬夜她也再次亲眼目睹过。
  第一次，她没有立场，第二次，她同样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不被爱的永远都是局外人。
  许澄意很快就听明白了米桃的话中话，想要解释却发现怎么解释都很牵强。
  这根刺扎得比他想象的还要久，还要深。
  米桃将大门打开，屋外的阳光瞬间照亮出一道通往屋外的光路，示意着闯入者赶紧离开。
  许澄意在跨出大门的那一刻，猛地用右手抵住了女孩关门的动作，试探着确认道：
  “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赶过去吗？”
  他不信女孩心里没有一点留恋，他也不信米桃真能断得这么决绝。
  米桃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说出口的话冰冷而又坚决。
  “不会。”
  大门应声阖上。
  再来一次，不管是为了许澄意，还是米阳，他们都不值得。米桃默默地想道。
  屋外的阳光照在许澄意的背上，在他的脸上落下一道阴霾。
  原来，她的袒露不是为了拉近，而是为了让他自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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